今日是怎的了?發病麼?!”
綠萼忙上去抓住杞人的手:“……師叔,都是我不好,我該勸老人家莫去的,他恁大年紀……”杞人道:“不關你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是我不好……”說著話,突然悲從中來,雙手抱頭,蹲到地下,“嗚嗚”地大哭了起來。
綠萼忙也蹲下身,安慰杞人道:“師叔,你、你莫難過。”口裡雖這樣說,眼角也不禁垂下淚來,連忙轉過臉去輕輕擦拭乾淨了,再問道:“小虎呢?”杞人答道:“他、他先暫住在劉麻子店裡。”
綠萼扶他站起來:“師叔,你陪著冷先生罷,我先去望望小虎。”杞人急忙抓住她胳膊,又趕緊鬆開了:“小虎在劉麻子那裡,不、不會有事。你莫去罷,天黑路險,那些胡人又尚未走遠……”
綠萼轉過頭來,盯著杞人的眼睛,直盯得杞人滿臉通紅。綠萼想一想,終於垂下頭去,道:“好罷。師叔,你且陪冷先生聊著罷,別太放在心上,人已然去了……”“是啊,”冷謙在旁邊插嘴道,“節哀順變……”話才出口,猛然醒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杞人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綠萼從袖中掏出方手帕來給他拭淚,杞人愣在當地,不知道是否應該推開她的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面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紅,反覆數次。
綠萼低頭一笑,笑容多少有些苦澀。她走到桌邊,一邊收視碗筷,一邊說道:“冷先生,我先去把肉熱一熱罷……可惜無有酒了。”冷謙笑道:“不用不用,冷先生吃冷馬肉,正好……”忽然轉眼望到呆若木雞的杞人,“好罷,熱一下也好。”
他緩步走到杞人面前,抬起袖子在杞人眼前一晃。杞人一肚子不耐煩,拍開他的手:“你做甚麼?”“哦,你未著魔呀,”冷謙故意板著面孔道,“那還發甚麼愣啊。過來,陪我吃酒。”壓低聲音:“我這裡有好酒。”
杞人被他拉到桌邊坐下,依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冷謙從懷裡摸出個小酒瓶來,拔開塞子,湊到杞人鼻端:“如何?吃馬肉,是定要配酒的。”杞人聞也不聞,接過來就是一大口。“喂喂,慢些,慢些,”冷謙急了,“恁麼好的真珠紅……牛嚼牡丹,可惜呀可惜!”
他趕忙奪過酒瓶來,小小咂了一口,悄悄一指綠萼:“他丈夫,也便是你師侄呢?”杞人嘆道:“去年於羅山亡故了——休再多問,我不願提及此事。”“哦——”冷謙拖個長聲,擠擠眼睛,“那便好,好……”
杞人真怕這傢伙再講出甚麼不該說的話來,只好努力岔開話頭去:“你信明教?”“是也,”冷謙笑道,“講起來,石心上人算我半個師父哩。”
“喏喏,這樁事還是容我從頭講與你聽罷,”他又咂了口酒,神神秘秘地說道,“明教原名喚作摩尼教,是波斯胡人摩尼所創,世傳的教主,那便是巴比倫法王了——巴比倫,是在伊兒汗國境內。”杞人點頭,表示聽說過這個地方。
冷謙繼續說道:“摩尼生前,曾派許多教團到各處去傳道,就中最大的,一是東方教團,二是西方教團。西方教團一向忠誠於巴比倫,東方教團進入我中國境內,勢力日益龐大,並在有唐一代成為回鶻國教,對法王便逐漸不那麼恭敬了。
“正當此時,自巴比倫來到東方一個修道者,名喚奧米茲,他領袖東方教團,以‘電那勿’之名宣告獨立。‘電那勿’,大概是古畏兀兒語罷,其意為‘真正純潔’。此一兩宗並立狀況,持續了百餘年,才為巴比倫新法王米爾所統一。
“摩尼教之入中國,便是於唐代回鶻為始的。其後輾轉相延,漸在東南閩浙沿海諸地發揚開來,至於今日,早與東方教團涇渭各異,與巴比倫更扯不上一絲干係了。誰料,這數年來,西域又起變故。
“原來東方教團又出了一個奧米茲,一心要承繼先祖的事業,要復興‘電那勿’,與巴比倫總教不斷明爭暗鬥。也不知怎的,被他探訪到溫州平陽潛光院中,藏有教中聖物——降魔勝使的神矛,於是立即派人來取,要恃此與法王分庭抗禮。
“在他看來,中國明教自是他東方教團的下屬,他奧米茲下令,還有要不來的道理麼?此事卻三不知又為巴比倫法王所探得,法王以為中國明教孤懸千里之外,與東方教團扯不上干係,自當直屬總教統轄,因此也派人來搶奪神矛——哈哈,誰料石心上人卻真正石頭心腸,哪邊都不買賬。”
“到底甚麼是降魔勝使的神矛?”杞人問道。“這個講來話便更長了,”冷謙望一眼杞人不耐煩的神情,“好罷,簡略講起來,降魔勝使是明教尊奉的一位大神,傳說他左手聖盾,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