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平時的確狗眼看人低了!”非但韓進步,其餘幾個底層軍官也在心中暗自懺悔。大夥平時都覺得張長官年青資歷淺,偶爾招惹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還以敢跟張長官開玩笑為榮。現在看來,才明白人家原來是不願意跟你認真計較,否則,就憑人家數炸彈的這份狠勁,收拾幾個班長和排長,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如果張松齡知道幾個“正”字兒能收到如此奇效的話,他肯定會樂得睡覺時都笑出聲音來。他哪裡是不知道害怕?分明是在咬緊了牙關苦撐!畢竟剛才把大話都說到前頭了,此刻如果露了怯,今後非但在二連裡再無立足之地,恐怕回到團部那邊,也會讓苟團長覺得大失所望!
張松齡丟不起那個人,也不願意輕易認輸。從剛才跟韓進步等人的衝突裡,他清醒的認識到,光會給弟兄們寫家信,跟他們打成一片,還做不了一名合格的連長。關於如何帶兵,老苟曾經指點過他四個字,恩威並施。施恩,對他來說很容易。而立威,他既然不願憑著頭頂的官帽找茬發落人,就只有一個笨辦法,讓大夥親眼看到自己的狠辣,自己的硬氣。從此不再把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當成一位只會笑不會發火的老好人。從此在招惹自己這位頂頭上司之前,好好掂量掂量,他夠不夠斤兩。
當正字畫到第五個的時候,二排長韓進步終於看不下去了。順著坑道爬過來,將兩條破布,硬塞到張松齡手中,“連長,您。。”
周圍的爆炸聲鋪天蓋地,他的話根本無法清楚的傳進張松齡的耳朵內。但是後者卻從他的表情上,看到了一絲討好之意。皺了皺眉頭,目光迅速從布條上掃過,然後笑著把他的手推到了旁邊,“我不需要,你。”
韓進步同樣也聽不清張松齡的話,但是他卻唯恐被連長大人誤解了自己的好意。迅速撩開上衣,指了指裡邊襯衫上的破口子,“是這兒,剛才從,不是那,真的不是!”
在爆炸聲的間歇裡,聲音時斷時續。張松齡客氣地衝韓進步點點頭,取過後者剛剛從襯衫上撕下來的碎布條,團成兩個團,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爆炸聲瞬間就小了一大半兒,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隨即鬆弛了些許,搖搖頭,繼續拿著刺刀在土牆上畫“正”字,每一筆,便代表著一次炸彈的轟鳴。
韓進步不敢打擾他,老老實實地蹲在旁邊,於心中幫忙默數,“一,二,三,四,五”
“嗖——”一枚航空炸彈帶著淒厲的尖嘯聲,恰巧落在二人頭頂不遠處,砸得地面都晃了晃。旋即,便是一聲劇烈的爆炸,戰壕外的陽光突然消失不見,擺在掩體內部地面上的子彈箱子、手榴彈和水壺、步槍,都跟著跳了起來,摔了個橫七豎八。
韓進步一個踉蹌栽倒,雙手捂住頭盔,唯恐有彈片能刺透近一米半深的地表,炸到自己的身上。被炸彈震落的土坷垃接二連三落下來,砸得他的頭盔叮叮噹噹做響。當響聲終於消失,他艱難地用胳膊支撐起上身,抬頭尋找自己的頂頭上司。卻發現張長官渾身上下都灑滿了泥土,髒得就像泥捏的一般,右手卻依舊抓著刺刀柄,一筆接一筆記錄不輟!
“連長!”他低低的叫了一聲,儘管知道對方不可能聽見自己的叫喊。張松齡卻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笑呵呵地扭過頭來,伸手向外邊指了指,“快結束了。,你仔細聽,。要走了!”
帶著發自內心的欽佩,韓進步掏出耳朵裡的布團和泥土,凝神細聽。爆炸聲依舊是此起彼伏,震得他耳朵生疼。但在爆炸聲的間歇裡傳來的飛機引擎聲,卻明顯比剛才要少了許多。“小鬼子。。,配合,他們先前在良鄉那邊。。”
他盡一個下屬的義務,提醒張連長,鬼子的飛機離開時,步兵就會緊跟著衝上來。但是隻有幾個字勉強能被聽見,其餘都被淹沒在劇烈的爆炸聲當中。
張松齡沒有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麼,卻從對方臉上焦急的表情中,勉強猜到了一二。“你識字不?”停止記錄爆炸聲,他拿刺刀迅速在地上寫道。
韓進步慚愧地搖搖頭,從泥土中撿出一小截斷樹杈,在地上歪歪扭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韓進步。然後畫了個圈圈將名字套住,意思是除了圈圈內的這三個字之外,不會認識其他任何一個。
這可有些難辦了!張松齡急得直咗牙齦,“嘶,嘶,嘶。”突然,他把嘴巴伸到韓進步耳朵邊,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爆炸聲一停,就趕緊跟我出去清點人數。把所有活著的弟兄都從土裡扒出來。隨時準備跟小鬼子拼命!”
“是!”韓進步被喊得頭暈腦漲,臉上卻露出了討好的笑容。把嘴巴也轉到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