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提雅各護送她回她的房間,然後幫她脫衣服。她一絲不掛的爬上床。那藥水的效力發揮得很快,她已經感到眼皮沉重了。
“別讓我睡太久。我要在‘梅莉媽媽’餐館吃晚餐。我要點烤牛肉、馬鈴薯泥、炸秋葵和奶油豌豆。我要喝檸檬汁,再叫一客蘋果派跟巧克力蛋糕當甜點。最後再來一要薄荷棒棒糖就更完美了。隨便你愛怎麼取笑我都成,就是別忘了叫我起床吃晚餐吶,聽到了沒?”
他無奈地搖搖頭。二十分鐘前她才解決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更遑論在經歷那場意外之後,她應該身心均處於虛弱的狀態才對。他當天決定,除了死亡之外,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擊敗她的好胃他踱到窗邊,放下華麗的窗簾。“你覺得班·克雷頓這個人怎樣?”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但是在等待她的答覆時,他的心臟‘噗通、噗通’地亂跳。
睡眼惺鬆的璐茜亞努力回想班的樣子。“他似乎是個好人。整潔,長得不醜,穿得好。老實講,我沒見過比他所穿的那一套更時髦的西裝。一定花了他不少錢。”
聖提雅各俯視自己的穿著,黑的。他所穿戴的一切全是黑色的。他握緊窗簾,握到他的指關
節都泛白了。他瞥向自己的手,皺起眉頭。
即便他用力搓洗它們,它們仍舊不會變潔白。塵垢深埋於他的厚繭中,除了割掉自己的面板,他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夠除掉它們。稍早洗澡的時候,他曾考慮要這樣做,但後來仔細一想,又拒絕了這個主意。他需要那些老繭,它們是有功用的。
泥土也深埋於他的指甲,深到他即使用針頭也挑不出它們。此刻瞪著它們,他了解它們並非真的泥土,而是汙跡。縱使手指甲長長也無法除去它們,因為永遠會有新的泥土造成更多的汙跡。它們是永久的。
他這輩子大部分的時間都用雙手工作,在未來的歲月裡,他也將繼續用它們工作,所以,他知道它們永遠不會是潔白無垢的。
“我要睡了,聖提雅各。”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空洞。當他轉過身去看她時,她已經睡著了。他走到她床畔,幫她拉高被子,然後溫柔地拂開一綹落到她眼睛上的髮絲。
他注視她良久。睡著了的她正在微笑。一抹滿足、甜蜜的微笑。他不禁納悶她是否夢到了什麼。
“也許她夢到那輛漂亮的馬車了,”他囈語。“夢到金錶和時髦的西裝。夢到……乾淨的手——”
他面無表情,彷彿怕她會突然醒來,進而看穿他似的。可是,他卻無法麻弊他的心與他的腦子。
他剛開始癒合的舊傷猝然又開始悸痛。那好不容易消退的苦澀陡地又湧了回來,灼燒著他。
失去某種珍貴的事物的痛楚攫住他的rou體與靈魂。他很清楚失去的痛苦,馬上就認出它尖銳、無情的煎熬;這種感覺跟隨著他長達十六年了。
璐茜亞原本已開始撫平它,如今,它又降臨在他身上,而璐茜亞無法再次平息它。
因為這一次,她就是他那深刻痛苦的來源。
※※※
“聖提雅各,你為什麼要幫我買這麼多東西?”第二天上午,經過一番大采購之後,他們走回飯店時,她問道。“沒錯,每一樣東西我都愛死了,可是我並不需要——”
“不,你需要。我要你把你原本那些破衣裳都扔掉。”
“可是——”
“別跟我爭論,璐茜亞。”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並攙扶她踏上飯店前的臺階。
“我會丟掉我所有的袍子,除了那襲緋紅色絲綢的。”她的語調裡有一絲叛逆。
他不予置辭,心想倘若自己的計劃成功了,她就再也用不著穿那襲緋紅色的袍子了。“回你的房間躺下。”
“可是——”
“答應我你會小憩一下。答應我。”
她如何能抗拒他那對迷人黑眸裡的溫柔關懷,“噢,好吧!我答應。”
他滿意的轉過身,再度朝大街邁去。
“嘿,你要去哪兒呀?”她喊道。
“我馬上回來。”
他加快腳步,沒多久,他便佇立在銀行的前面。班·克雷頓的名字被漆在大門的小窗上。當他瞪著那名字時,璐茜亞的話浮上他的腦海。
低語橡樹林就像是我的“從此以後過著幸福生活”的結局發生的小鎮,聖提雅各。
它正是那種我和我的白馬王子將來會定居的地方。
他費力地吞口口水。她為他做了那麼多,現在,他為她做點事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