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也抬頭看了一眼沐永洛,只見他那如玉的面頰上竟泛著一種奇異的青色,旁邊葉璟娘死死地咬著唇,在唇下留下一排齒印。沐永洛聞言開口:“流風城距此地大約是三日路程,殿下如能夠在七日之內返回聚雲城,在下能保這位蘇姑娘性命無虞。”
聽到沐永洛最後一句,永熙“霍”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沐永洛,你——”
這時沐永洛身後兩名侍從突然搶上來按住蘇簡,一人強按住她的兩頰,迫她張開口,另一人將一杯苦澀的液體,倒入了她的口中。蘇簡嗆得滿臉是淚,拼命掙扎之下,仍是盡數吞進了腹中。兩人見事成,稍稍鬆開了蘇簡,這時蘇簡突然飛起一腳,正踹中其中一人的小腹,那人“哎呀”一聲向後倒去。蘇簡趁勢朝旁邊一滾,掙脫了另外一人,她乘著背對著沐永洛,立即用食指伸進口中催吐,前世裡教救治誤食毒物,都是這麼做的。
誰知背後一個柔軟的身體抱住了自己,一個低低的聲音說道:“千萬別,這是七天的分量,你若吐出的越多,就越會提前發作。”是葉璟孃的聲音,蘇簡一怔,葉璟娘自後輕輕地說道:“你的七王殿下一定能救你的。”說著她自後將蘇簡的雙臂反剪過來,又示意其餘侍者將蘇簡手上戴著的鐐銬去了,換了另一副,自後將蘇簡的雙臂銬住,接著擺出一副凜然的神情,上前護衛在沐永洛身側。
永熙面無表情,立在沐永洛對面,逼視著沐永洛。沐永洛漸漸地有些支援不住,隨即將頭轉開,不再看向永熙,卻道:“殿下放心,只要殿下在七日之內,能夠將舍弟帶回城中,永洛擔保蘇姑娘服下的就只是強身健體的良藥而已。只不過”沐永洛望著蘇簡,面上掛著一絲得意的笑容,說道:“如果殿下不能夠在七日之內,又或是帶入城中的不止舍弟一個人”
“那對不起,永洛的記性不太好,屆時想不起來這斷腸飲的解藥放在那裡,就要生生看著這位蘇姑娘腸斷哀號至死,這就不好了。”
蘇簡心中,將前世今生聽過的所有罵人話,都冠在了沐永洛名字的前面。她憤憤地不斷掙扎,直到自己手腕上的面板火辣辣地疼,知道已經磨破了皮,這才消停了些,雙眼死死地盯著沐永洛。
“部主,那本王立刻動身去流風便是。只是,真的要本王這番模樣去見永澤麼?”永熙抬起雙手,只聽“叮叮”作響,他雙手之上帶著一副玄黑色的鐐銬。沐永洛點了點頭,便有人上前,為永熙解開了身上手上的鐐銬。沐永洛不耐煩地說:“替蘇姑娘也解開了,璟娘好生照看著。”
蘇簡甫得自由,撫了撫腕上的傷口,抬起雙目向永熙面上看去,而永熙也正望著她,眼中有一絲憐惜,一絲悔意、一絲擔憂。突然,他大步上前,雙手將蘇簡攬入懷中,蘇簡的心就似不再跳動了一般,她靜靜地,只伏在這個有著溫暖氣息的懷抱裡。恍惚之間她覺得此生自己都在追逐這份溫暖,豈知剛剛伸手觸控到,已經是日漸黃昏,冰冷的長夜就要來臨。
沐永洛譏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唉呀呀這般兒女情長真是動人那,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王爺如能按時帶永澤回城,那永洛一定會為王爺與蘇姑娘送上一份新婚大禮!”
“這真的不是生離死別麼?”蘇簡心中想著,她的身體似乎一分一分地流失著生氣,撥出的每一口氣似乎都是死亡的前奏。“這個世界本來不應有我,或許這樣才不會給他帶來羈絆吧!”蘇簡想到這裡,長久以來一直支援她的一根神經似乎就此徹底鬆了,她再也無力掙扎,她玩不下去了,可是她又倍感惋惜,於是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望著永熙的雙眼——“再見了,殿下,木先生,只能為你做這些了。”
永熙一愣,知道蘇簡已萌死志。“蘇校尉,你將本王看得也忒經不起事了。”他將蘇簡推開一尺,直直地看著她的面孔,說:“本王將你帶來聚雲城,就一定要原樣好端端地帶走。”說著他板起臉極嚴肅地道:“在聚雲城好好等著本王,這是軍令。”
蘇簡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然被永熙瞧了個一清二楚,可是她心情激盪之下,似乎連點頭答應的力氣都沒有,她的唇一直在哆嗦著,牙齒輕輕相叩發出撞擊聲。然而永熙卻全然換了一副口吻,接下去道:“蘇校尉啊,與你說了多少次,有些不該你揹負的,就不要揹負——”蘇簡抬頭,淚眼模糊之中見永熙轉了轉眼珠,面上全是笑意,可是說出來的話竟然完全就是木先生的腔調——“可是有些該揹負的,比如性命之類,事到臨頭,總得背到底吧!”蘇簡聽著,忍不住就想笑出來,啐了一口道:“那我就等你七日,你若不回來,我便做了鬼,魂魄也要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