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的行動因之前有藍羽堂的鋪墊,還算順利,清剿了幾個郡縣的分教,普通的教徒在當地收押,有意悔改的在官署立下誓詞劃押後放還回鄉,十多個分教頭目則押送回晉陽待審定罪。因教徒數量眾多,且大多是平民百姓,為不引起各地動盪,他暫時留下和雍州太守一起做善後安撫工作。
而北凌雲在南泉州則大相庭徑,手段雷霆如排山倒海。南泉州隸下數個郡和縣,數個分教的教徒共數萬人之眾,只要在教中稍有職位,或是入教時間在一年以上的,一律定罪,輕則黥面判為官奴,重一些的則發配到邊陲做勞役,再甚者則判死罪,其家人也被貶為官奴。所有被查處的教徒無論獲罪輕重,全部家產一律沒收入庫。十二月初七,在南泉楣縣的郊外搭了個臨時刑臺,共有一千六百餘名聖焰教教徒被斬首,三千餘人被行笞刑。這一日的楣縣郊野,鮮血染紅了幾里黃土,哭聲震天,天地也隨之昏暗。這次行刑是墨淵自開國數百年來人數最多的一次,北凌雲手段之狠辣讓人咋舌,朝野震驚,一時整個南泉州人心惶惶。
因這次的事,北凌飛得了個賢明的名聲,而民間卻將北凌雲稱為玉面修羅,意指他表面溫雅如玉,實則暴戾恣睢心狠手辣。
“看不出大殿下出手這般凌厲迅猛,倒跟他平時那風流文雅的作風不太相符。”我戲笑。
太后冷冷地嗤鼻,“哼,若是這次陛下派他去的是雍州,他還會這麼大動作嗎?我看他是立功心切,過了頭了。”
我心裡倒是不以為然,這事似乎不是那麼簡單。以我目前對北凌雲的認識來看,他平時雖一副風流不羈的浪蕩模樣,但內裡性格隱忍,心機深沉,心思細膩,絕不是魯莽行事的人。祭祀那天他望向皓帝背影時,那兩道如寒冰一般的目光仍在我心頭縈繞不去。如今正值皓帝有意立儲君的敏感時期,皓帝又一向是仁政治國反對酷吏的,他這種不計後果不顧自己名聲,看似求功心切的行為,在我看來無論如何不像他的行事風格,只是如今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倒是不得而知。
就在北凌飛還在雍州安撫民心的時候,北凌雲卻早已悠哉地搬師回晉陽復旨了。而皓帝對此事不置任何評價,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這便是所謂的聖意難測吧。
這日千洛派人送了張貼子過來,說是她的生辰,請我過去一聚。雖說是生辰,但皇后喪葬期間是不能慶賀的,不過是小聚說說話而已,我正嫌在宮中呆得煩悶,便帶上吉祥一早出了宮。本來吉祥死活不肯讓我出宮,但我在宮中呆了幾個月,早已悶得慌了,執意要去。待出了宮又覺時候太早,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心思一動,便讓吉祥駕車往青暮山駛去。
深冬時節的青暮山,青翠不再,到處是厚厚的落葉,薄霧繚繞,山下的灕水江只是隱約可見,竹林裡也是一片蕭條景象。來到馨竹館,找到那老闆,問他最近那位寧宇公子是否還有來,老闆卻說已有幾個月沒來過了,但那個雅間已被他包下,故每月十五仍是為他留著。看來他可能出遠門了,心裡不禁有點失落,便也不再停留,只要了幾壇君子香讓吉祥帶走,留著孝敬夏老頭。
下了山,吉祥駕著馬車,沿著灕水江緩緩而行。忽聞遠處隱約傳來笛聲,飄飄渺渺時虛時弱,我急忙掀起簾子。冰涼刺骨的江風迎面撲來,江面上蕩著一隻小畫舫,畫舫垂著白色的帷幔,不時被江風牽動著,船頭一名身形修長的玄衣男子正撐著杆。
這畫舫和那撐船的男子……好熟悉,我連忙讓吉祥打馬停車,來到江邊眺望,笛聲卻已消失,只有江風呼嘯,似乎剛才聽到的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吉祥,你看船上那人,像不像秦怒?”我指著那隻畫舫。
吉祥望了一眼,道:“這麼遠,看不清楚。主子是不是想念四殿下想得精神恍惚了,左護法此時應該和四殿下在雍州啊,怎麼在這兒呢。”
我一時悵然,北凌飛還在雍州,秦怒是他的護法,自然也是在雍州的,只是眼前這畫舫,和上次北凌飛與我偷跑出谷遊玩時的那隻太過相似,我便先入為主把撐船那人也看成了秦怒。我搖了搖頭,也暗笑自己就快思憶成病了。
我有點不捨地望了那畫舫一眼,江風突然將那畫舫上的帷幔揚起,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帷幔裡坐著一位年輕的男子,手裡正拿著一根白色的笛子。
我興奮地揮舞著雙手,朝畫舫上的人大喊:“寧宇……寧宇兄……”
那撐船的男子朝我望了一下,轉頭和坐於畫舫裡的人說了兩句後,又用力撐了幾下杆子,繼續逆水而上。我突然想起今天我不是男裝打扮,寧宇肯定是認不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