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角來得古怪,難道我和嘉公子隨意兩句談話,你尚且要上報炎侯決斷麼?”他這話說得極不客氣,顯然是動了真怒,讓這麼一個耳目清明的人跟在身邊,豈不是自尋煩惱?
許凡彬本就不是為了這點小事前來尋釁,畢竟,炎侯交託給他的任務非同小可,他只是想借機拉近和練鈞如的關係,然而,這種大大有違他本心的事真正做起來,卻是十萬分的棘手和麻煩。
“殿下,凡彬雖然如今得父侯和師傅寵信,但論起出身來,卻是和殿下沒有差別,不過一介草民而已。不僅如此,我自幼父母雙亡,以孤兒的身份得旭陽門收留,能有今日的地位已是僥倖,所以凡事只是奉命而行罷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竟是罕有地露出了真實情緒,“殿下的一言一行,我也沒有興趣搭理,只請您自己小心行事,不要太過分了。”他的聲音驟然又低沉了些許,“殿下須得清楚,洛欣堅乃是長新君的外甥,這裡又是周國,他豈會放任你和嘉公子過於親近?”
說完這些之後,許凡彬便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去,須臾出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舉杯遙遙相敬,面上的微笑既像是挑釁,又像是提醒。適才那番話,練鈞如和其身後的三人聽得一清二楚,但對許凡彬的用意卻依舊琢磨不透。直到這個時候,練鈞如才發覺自己仍然小覷了天下英雄,如今四國鼎立,無不虎視眈眈中州大統,許凡彬既然為炎侯看重,又是旭陽首徒,豈是容易相與的人物?
長新君的盛宴便在一片平淡中結束了,接下來的幾天之內,練鈞如好不容易得了清淨,不用在四處敷衍周國權貴。不僅如此,周侯突然又下了旨意,將樊嘉公子府附近的一處別府賜給了練鈞如居住,這等殊遇頓時讓旁人議論紛紛,誰人都看得出來,周侯是在大力籠絡興平君姜如,以期扶持其繼承天子之位。這樣一來,固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樊嘉和練鈞如都是欣喜不已,而隨行的許凡彬、鬥昌和馮聿銘三位他國貴胄則是暗自惱恨,但公子嘉的冠禮尚未到時日,他們也只能任憑周侯耍弄手段。
就在練鈞如搬遷前夕,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樊嘉遇刺一案終於有了眉目。那名自絕的刺客乃是一個武館的劍士,平日很少和人往來,其妹乃是周侯幼子樊季的寵妾。由於樊季已經入質中州,說其暗中指使這場刺殺也就有些言過其實,但是,周侯夫婦在得知這個訊息後仍舊是勃然大怒,那一日的城衛所當值將領都被降了職,容奇更是受到了杖責。反倒是樊嘉在事後厚加撫卹身亡的護衛,在父母面前為幼弟樊季開脫了好一陣子,周侯樊威擎大悅之下,在群臣面前對長子稱讚不已。
孟明雖然此前得封上大夫,但由於和尹峰衝突一事,在家族中卻是受到了好大一通責難,當然,若是深究緣由,無非就是為了他不知天高地厚惹怒長新君樊威慊的緣故。孟家和尹家乃是在周國紮根最深的世家豪門,代代世襲上卿之位,如今和尹南同居上卿的,就是孟明的父親孟韜。他本來還為長子的歸來和加封興奮不已,在聽說了坊間流言之後,卻是雷霆大怒,幾乎未曾請出家法。最終,心中不甘的孟明只能在祖宗祠堂前跪了足足一夜,這才消了老父心頭的怒火。
此時,他身著一襲最平常不過的遊士衣衫,無精打采地走在街頭,看上去和那些鬱郁不得志的尋常士子並無區別。僅僅是為了一場和尹峰的衝突就降低了其在老父心中的評價,這著實不合算,就連周侯似乎也對他的莽撞頗有微辭。想到自己在邊關苦忍多年,卻依舊栽在一個“躁”字身上,他就覺得無比懊惱。不過,聽說尹峰也同樣受了家中杖責,足足得在榻上躺半個月,這好歹讓他心氣平了一點。
孟明並沒有發覺,換了裝束和容貌的練鈞如正在旁邊仔細打量著他。儘管知道這個孟家將來的家主並不好對付,但練鈞如卻依舊禁不住誘惑,百般算計之後,終於和嚴修兩人從府中脫出身來,守株待兔地在孟府門前候了兩日,直到今日才逮到了孟明。瞧著孟明進了一處酒肆,練鈞如連忙和嚴修一起跟了上去,為了防止他人看出端倪,兩人的衣著幾乎一模一樣,彼此也以兄弟相稱。
酒肆雖小,卻也潔淨,受挫深重的孟明命人在桌上擺了十幾壺美酒,這才敞開胸懷痛飲起來。俗話說一醉解千愁,他一心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樹,無奈性子實在太直,如今儘管迴歸朝堂,卻不見得真能做出什麼大事來。他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裡灌著各色黃湯,轉眼便已是覺得頭暈目眩,不一會兒竟是醉倒在桌上。
練鈞如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還不待他有所動作,那夥計便上前推搡開了,畢竟,小店中座位有限,孟明一人便霸佔了一處座頭,旁人可就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