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被子坐起來,玉錦的欣喜聲音立刻響起來:“哥哥你醒了呀?腿還疼麼?嗓子疼嗎?餓不餓?”
“這是哪裡?”藍荻啞著嗓子問。
“大人家裡,你昨天昏過去了,大人不放心就讓咱們住這裡了。”玉錦說著端了水來:“你腿好了沒?來我看看。”他說著就去拉藍荻的衣服,藍荻不明所以,卻忙掩住:“沒事了,我還是渴,再給我杯水。”
玉錦端了水,還在不停地說:“你嗓子疼不疼?大人說你讓蛇咬了,嚇得哭壞了呢;大人怕你醒了疼,讓馨玉老師給你敷了藥,還灌了什麼安神的藥讓你一直睡。”他說著繼續觀察他哥哥:“哥哥真是的,我還以為你膽子特別大呢,竟然哭腫了眼睛。恩,敷了半天還是有點兒腫,對了,大人說你醒了先別走,大人要午後才能回來,還有事要跟你商量那。你等等啊。”
玉錦說著出去了,藍荻終於可以靜下來好好理清思路,他已經記起了昨夜,他把一切都告訴大人了,然後呢?他只記得他又一次見到了妹妹七竅冒血無聲地翻滾著的小小的身子,父親在血泊裡大睜著雙眼看著他,他心痛欲碎頭痛欲裂,他只想跟他們去,跟他們去;他是怎麼下山的,怎麼到這裡來的?
三管家帶著他們兄弟一路向北,說是七叔叔出的主意,爹爹已經死了,不管怎麼說爹爹是少太君,要是傳出去對大太君和伯爵大人的名聲不好,不如把他們兄弟遠遠地賣了;那幾天弟弟的臉上起滿了膿瘡,頭頂上也是,那女人厭惡極了,終於同意把他們賣到邊地。他那時候不吃不喝一心想死,三管家總說爹爹一定不怪他,他得好好活著保住弟弟才能讓爹爹放心;三管家給他好些藥又給他方子給他錢,說七叔叔讓他每個月都給弟弟抹才能保住弟弟的清白;他還記得園主嘆息著說,雲岫的孩子啊,唉,當年我還在王都見過他一面那,那麼個神仙似的人物啊,可嘆那;唉,咱們這樣的人啊,生的太美了就是禍呀,這孩子就一直這麼醜下去吧……
藍荻仰頭眨眼,眼淚依然不受控制;他一直不敢想妹妹,不敢想爹爹,那是他的心頭傷,表面結了痂可內裡一直在腫脹化膿時刻灼痛著;妹妹痛的翻滾不休卻發不了聲;父親的雙眼直直看著他;他是多愛他們呀,他是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想傷害他們的,可他們到底死在他的手上了……
園主從不為難他們兄弟,可也不敢放他們走,因為那人不放心,又派了人來交代,他們兄弟死也得死在侍園裡,園主哪兒敢得罪伯爵呢?
大人去了,他早已養成了收集訊息分析客人的習慣,他從那兩天客人們的談話從園主交代他小心伺候的戰戰兢兢的情形裡明白,那佐羅也是園主萬不敢得罪的,而佐羅,對園子裡最美的侍哥也沒興趣,她在最憤怒的時候也只傷人不殺人,她有能力保護他們兄弟;相比遠在王都的那人,園主更怕近在咫尺的佐羅;那個夜晚,她出去了,留下幾個人做掩護,他緊張地思索半天,猜到她的目的;他豁出命去試探,他寧死也不要弟弟的一生就那麼毀在侍園裡……
藍荻無聲地抹一把淚,爹爹您真不怨我是麼?您不願意那麼苟活是不是?您是為了我們兩個才活得那麼屈辱是不是?
玉錦跑去告訴明楓:“君相,我哥哥醒了。”
頭天晚上陳曦告訴他們三個,我逼他說了點兒傷心事兒,這事你們知道就成了,什麼也別問;他明天起來大概還會哭一通,明楓看著點兒,讓他一個人靜靜,你們大家陪他吃午飯,想法子讓他高興高興;其它的等我回來再說。
明楓放下筆:“那就好了,那讓廚房做點兒好吃的,快中午了,昨天晚上要給你哥哥餞行他都沒吃到,咱們中午給他補上;對了馨玉,你跟玉錦去好不好?正好早晨送來魚了,就你最會做魚了,讓玉錦也跟你學學好不?我把這一點東西寫完就來。”
“好。”馨玉扔下筆笑呵呵帶了玉錦去廚房;明楓起身去藍荻兄弟住的客房,在客房外站了半晌,聽到裡面抽泣漸息才轉身離開。
藍荻還在流淚,不過心裡反而輕鬆了許多,好象心口上有一塊巨石被搬走了舒服了點兒,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忐忑,想趕緊見見大人,聽她親口告訴他他不是壞人,又怕去見大人……大人還沒跟他說施刑的事呢。
他擦了眼淚,出了會兒神,又細細回想大人昨天說過的話,大人真的沒有丟棄他,大人也沒覺得他是壞人,大人還幫他遮掩呢……
他還沒想清楚,有人敲門;他忙穿了鞋子過去開,明楓進來了,手裡還捧著一套衣服。明楓一見他就先露了微笑:“臉上看著不腫了,還不錯,我還擔心馨玉的藥再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