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張諄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秀兒,此時任何話都那麼無力,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那樣死去,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的父親。連嘆息都是多餘的,張諄看著偎依在一起的綠丫和秀兒,過了好久才在她們面前蹲下:“秀兒,我曉得你心裡恨,可是你娘要在地下有知,她希望你過的好好的。”
過的好好的?秀兒抹掉眼裡的淚:“我能過的好好的嗎?我這一生,都能看得出來,等年紀再大些,會被賣掉,主家好還好,主家不好的話,那是什麼日子?張諄,說話總是輕易的,可要做,那很難。我連逃,都逃不出去。”
這兩句話說的張諄心如刀割一樣,他站起身想打碎罩在她們身上那種暗沉沉的光,可是張諄知道徒勞無功。張諄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不能保護別人,不,不僅不能保護,甚至還要依靠蘭花的保護。
氣氛越來越沉悶,綠丫不知道說什麼,她抬頭往四周看去,突然笑了出來:“秀兒,你忘了嗎?我們還要努力,過好日子。有主家又怕什麼?偷偷攢銀子給自己贖身,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自己才該疼著自個,而不是去疼別人。”
秀兒低頭看一眼綠丫,見她的眼那麼閃亮,不由苦澀一笑:“你啊,還真是個孩子,你真相信嗎?”
綠丫點頭:“我相信,秀兒,人活在這世上,要是連點盼頭都沒有,還能活什麼?你我命都不好,可我們總有一天會嫁人,難道我們的孩子也要像我們一樣,不知道好日子是怎麼過的?”
這話說的真好,雖然秀兒依舊認為,綠丫想的太樂觀了,但她面上的苦澀漸漸消失:“嗯,你說的對,別人要我死,要我過的不好,我偏要努力活,努力過好,讓那些人看看。”這樣就對了。綠丫抱著秀兒的肩膀拍了拍,張諄也露出笑容,他曾受過的所有教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屈家這幾年,似乎已經變的不那麼重要。
當別人要你死的時候,你還要忠於他嗎?連自己的心都在回答,不可能。既沒恩情,為何要報?
張諄收起思緒,對秀兒綠丫淺淺一笑:“好了,你們話也說完了,我們今兒繼續講,前幾日講了桃花源,那我們今兒就來講五蠹。”
“五毒?五種毒蟲嗎?”秀兒已經好奇問出來,張諄笑了:“不是五毒,是五蠹,這個字是這樣寫的。”藉著微弱的燈光,張諄在地上用枝條寫著。哦,原來是這個字,秀兒點頭,看起來很蠢,但和蠢字又不一樣。
張諄耐心地開口講,秀兒和綠丫聽的很認真,只是今日她們都來晚了,只講了半個時辰,張諄就讓她們回去歇息了。張諄也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一進屋就看見蘭花在翻箱倒櫃,張諄不由問:“蘭花姐,你在找什麼?”
蘭花回頭瞧著他:“諄哥兒,我想,我們別等過年了,再過兩三個月就走吧。”突然這麼急,張諄雖然奇怪也點頭:“好,我現在也大了,再和這群女孩子們住在一起,實在也不像話。”
蘭花把東西收拾一下,就著燈瞧著張諄,這麼兩三年了,張諄眉間曾有過的柔弱已經消失不見,眉濃唇紅鼻子高挺,真是個俊俏的哥兒,難怪屈三娘子念念不忘。蘭花讓張諄坐到自己身邊:“諄哥兒,你現在大了,也漸漸要曉得人事了。”
說到人事兩個字,蘭花的臉不由微微一紅,張諄不是笨人,況且在這家裡,也曾聽到過一些,聽蘭花這麼說就道:“蘭花姐,你放心,你這麼辛苦,我絕不會去亂鑽狗洞,讓你傷心。”
蘭花心裡很安慰,況且這麼兩年下來,張諄和綠丫秀兒她們幾個,也是很有禮貌,難的,是屈三娘子。蘭花的聲音放低些:“我當然曉得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諄哥兒,今兒相公娘和我說,要你過些日子擔水送到她房裡。你可要記住,只把水放下就走,別的不管是吃的喝的,什麼都別沾。”
張諄的臉通一下紅了,對著蘭花點頭,蘭花輕嘆一聲:“我知道,我見識淺,也只能教你到這裡。等以後,出去了,不管是去做夥計也好,還是尋個以前的熟人跟他做生意也好,他們教的,會更多些。”張諄點頭後又搖頭:“蘭花姐,你也別說你見識淺了,若不是你,我只怕過的更不堪。”
生的好看的少女在這樣人家難保清白,生的好看的男子不也一樣,京城裡的柺子,對這樣俊俏的男子,也是愛拐的很。若非蘭花,張諄想就憑叔叔剛去世時候的自己,只怕也早被人甜言哄去別的地方了。那時,才真叫對不起已逝的叔叔。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吳娘子進了這家門也有一個來月,她和屈三娘子之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