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藏在心裡。藏在心裡的語言比說出來的更真誠。
“你怎麼來了?”天星抬頭看見陳淑彥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
“你們得吃點兒東西啊……”陳淑彥喘息著,把飯盒遞給天星,“楚老師,您也餓著呢!”
楚雁潮只是默默地搖了搖手,三個人都對吃飯沒有絲毫興趣。
“新月怎麼樣?”陳淑彥脫掉沾著雪粉的大衣,放在天星的腿上,急切地朝新月的床邊走過去。
新月安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透過酒精輸送的氧氣,降低了肺泡泡沫的表面張力,促進了氣流的通暢,改善了缺氧情況;灑利汞利尿劑促使體內過多的體液排出,減輕了肺水腫,並且減輕了心臟前負荷……
“好像是好些了,”楚雁潮說,“她醒過來的時候還跟我說了話呢,後來就睡了……”
“淑彥,不要驚動她,”韓子奇說,“讓她好好睡一覺,緩一緩,等明天再看看情況……”
陳淑彥輕輕地從病床旁邊走開,生怕驚醒了新月。她回到公公身邊,低聲說:“爸爸,那您就回家去吧,您的臉色很不好,不能再熬夜了,讓我留在這兒……”
()
“你……”韓子奇不放心地看著她。
“我沒事兒,天星不是也在這兒嗎,您放心走吧!”
楚雁潮也說:“韓伯伯,您回去吧,這兒有我們三個人呢!”
“楚老師,您也回去休息吧!”陳淑彥對他說,望著一臉疲憊的楚雁潮,她的心裡一陣酸楚,又覺得慚愧,自己作為新月的親屬,應該為楚老師分擔憂愁啊,現在新月病倒了,還有誰心疼楚老師呢?她應該替新月體貼這個好人,這個不幸的人!
“不,我不能走!”楚雁潮說,“不能,不能……”
“唉,我真不該給您打那個電話!”天星懊悔地垂下了頭,“這麼拖累著您,讓我們……”
“楚老師!”韓子奇眼淚汪汪地望著楚雁潮,“我們對不起您!聽我一句話:回去休息,為了讓新月安心,您也得保重啊!”
這一句話含著多重的分量,楚雁潮完全聽得出來!
楚雁潮不得不站起身來:“我先送韓伯伯回家吧,今天晚上……”他又猶豫地望著新月。
“我剛才問了大夫,不會有危險,”天星說,“您放心走吧,我在這兒守著,明天我再給您打個電話,要是情況正常,就別往這兒跑了……”
“不,我明天一早就來,如果新月醒了,你告訴她!”
楚雁潮回頭再看看新月,心裡默默地說:等著我,明天見!然後,攙扶著韓子奇,憂心忡忡地走了。
街上,大雪紛飛。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踏著積雪向公共汽車站走去。他們互相攙扶著,身體捱得那麼近,心貼得那麼近,卻默默地,不說話。此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楚雁潮一直把韓子奇送到“博雅”宅門口,兩人才分手。韓子奇沒有邀請他進去,他自己也沒有這個願望,新月不在家,他就感到這個大門是冰冷的。在路燈下對望了片刻,韓子奇抬起手來敲門,他就轉身走了。
他匆匆地去趕公共汽車,回到燕園,他還得向系裡請個假,看來最近需要請別人代課了,新月躺在醫院裡,他無法安心!楚雁潮從來還沒有因為個人的事請過假,這一次要破例了,為了新月!他希望系裡能夠原諒他,希望班上的那十五名同學能夠原諒他,因為現在新月最需要他,沒有任何人能代替他!新月算他的什麼人呢?是學生?還是戀人?任憑別人去怎樣議論吧,他一切都不管了!
大雪籠罩著整個燕園,未名湖凝固了,堅冰中裹著去年的殘荷,等待春暖花開之日再發出新葉。
楚雁潮踏著湖邊的雪路走回備齋,路燈下,和他相伴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影子停住了,他愣在了湖邊。抬起腕子看了看錶,現在已經半夜了,他找誰去請假呢?系辦公室早就沒有人了,領導和有家有室的同事都不住在燕園裡的單身宿舍!明天一早,他還要趕回醫院,來不及等到上班時間請了假再走了!怎麼辦呢?
愣了一陣。他突然想到了班長鄭曉京,現在只有到二十七齋去敲女生宿舍的門了,向她請假!
新月醒了……
“哥哥,嫂子……”她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她的親人守在床前呢,她笑了,凝視著他們。
“新月,你感覺好點兒嗎?”陳淑彥撫著她的手,輕輕地問她。
“好……”她吃力地回答,對待親人,她願說“好”,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