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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管賢明知故問。

是毒。

食物裡的毒,水裡的毒,空氣中的毒,即使無色無嗅,高手還是會偵破,還是有避解之法。

可是,這是下在土裡的毒。在大地之下蔓延,浸透青磚,浸透石板,綿綿的穿過你的布鞋。最初帶著點點麻意,微微泛寒,你覺得那寒意帶著麻意從腳下慢慢延伸,緩慢的那樣不經意,然後你無法再移動了,無法再舉手,無法再說話,無法再眨眼,無法再呼吸。於是你閉上眼睛,於是你沉沉睡去,面容卻如此安詳,臉上短暫的青色過後,一切回覆如初,面板是溫暖的,四肢是放鬆的,身軀是柔軟的,甚至,還有美好的微微笑意。是的,你只是覺得一生太累了,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風也溫情,人就這樣沉睡。

可見,用這種毒的那個女子,她的心原本是柔弱而膽怯的,她害怕看見屍體的恐怖,於是,中毒而死的人,面容美好。甚至忘了他們出生時的啼哭。

可惜,沒有人在生的時候想要死。於是,這便成了人們聞風喪膽的一種毒,殺人於無形。而且,無法防範。

如果你拼死一博,運氣只會讓毒更快的流通到血脈各端。

管賢已經抬不起手了。

你是,驚蟄。管賢說。

是我。女子答。

那個傳說可以在土裡下毒的人,四季堂,春生門,驚蟄使。

你答應了,不殺我兒子。

答應了。

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們都發過誓,要一輩子忘記它。她帶著這個秘密死去了,我卻要說出來。因為比起這個秘密,策的生命更重要。如果有那樣一天,我希望你告訴策,也告訴“他”,沒有仇恨,不必冤冤相報。告訴他們,我死的時候,心中沒有苦痛,只有安樂。

然後,管賢把那個秘密告訴了女子。女子沒有接著這個秘密說什麼,臉色也沒有任何改變。

你後悔過麼,在後來躲避他無盡孤獨的歲月裡。女子問管賢,在你要死去的此刻,你又有沒有後悔過。

當年,是你,奪他所愛。你能瞭解他在荒漠戈壁奔波七年,終於找到解救愛人的方法,而那女子早已隨人遠去,當他帶著一世的蒼涼站在人去樓空的殿閣內,那一刻,心中的落寞麼。天地為之沉寂。

愛一個人是自私的,而相愛的人是可以為此萬劫不復的。我對不起他,然而……

管賢說不出話了,他的舌頭已經麻木了。但他的眼神,明白的寫著,不悔。

他的眼皮也慢慢麻了,他不能眨眼了,於是他閉上了眼睛。面上隱隱的青色退去,剩下說不出有多麼安詳的面容,沒有一絲戾氣,唇邊似乎還有一抹笑意。

難得有你這樣死前就看透生死的人。女子自語。

管宅的上空,依然被紅色布幔映的發紅。管宅裡,安安靜靜的躺了一院子人,沒有一點聲音,所有的人,面容都那麼柔和,似乎他們太累了,想要歇一下。

人生本來如此,活得太累了,為何不歇息一下。

雨慢慢止了,柔弱無力的慘淡夕陽從雲層後射出一點點,像上蒼溫煦的微笑。

(三)竹林,玉色

竹林,深不可測的竹林。

管策依舊在找,兩個時辰了,漫無目的的搜尋,身後的人不發一言。

細雨,竹林,一抹緋紅。輕輕一閃,兩人卻都看見了。

“小荷!”管策大叫一聲,便向紅影衝去。蓑衣人低喚,“小心”,隨即跟上。

管策穿著大紅描金線的吉服,在翠竹間掠過,掠過,足尖輕輕踏過竹葉,只有風聲颯颯。竹林深處,一個紅衣女子,坐在地上,靠著一株細竹,紅色蓋頭已經被雨淋溼了,貼在臉上。

“小荷”,管策奔到女子身前,拉起她冰涼的手。女人沒有絲毫反映,任由他拉著。

“冷麼,小荷?”管策把女子抱在懷裡。細雨淋過的軀體,那樣溼而冷。“啊”,管策低低叫了一聲,聲音裡充滿痛苦,那樣的無法想象。

大紅的吉服,鮮紅的血竟是看不太出來,小刀紮在胸上,幸好,偏了一點,不是心臟。握刀的手快而狠,毫無猶豫的刺下。人不在遠處,人在懷中。

“小荷,為什麼?!”管策問她。女人不答話。

即使蒙著蓋頭,他也不會認錯,這女人,就是他要娶回家的那個姑娘,他的新娘。一同長大,將相攜終老。

女子抬手要刺第二刀,但是沒有機會了,一枝短箭直逼她細白的手腕。女子驚起,閃身,竟是堪堪躲過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