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痙攣,怦怦狂跳,咚咚作響。
混亂中他感到有什麼不該發生的東西,一直極力抗拒的東西,努力告誡自己必須遠離的東西,弄假成真,情非得已,到底還是,不可抗力地發生了。
諾諾,可愛的乖乖小白兔,漂亮的東方瓷娃娃,美到讓人心碎的絕望天使,我好像,真的,真的……真的……
吱呀──
忽地一聲,手術室的門,緩緩開啟。
刺目的紅燈終於熄滅,從逐漸變寬的門縫裡透出的白光如同天堂裡的聖光,而那兩扇不斷開啟的大門的背後,亦彷彿通往天堂和希望的道路。
程臉色蒼白眼睛緊閉,和平時他的一樣,安靜而乖巧地躺在手術推車上,被兩個護士小心翼翼地推出來。
薄被下的肚子仍舊高高隆著,不過少了之前那令人膽戰心驚的劇烈起伏, 估 計寶寶也累著了,現在和他的爹地一樣,疲倦地睡去了。
剛剛等得那樣生不如死,如今彷彿隔了五百年才終於再次見到,阿莫爾卻反而毫不激動,沒了反應。
等得太遠太久,常常出現的結果是,還不知能否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已然失去了面對真相的勇敢。
藍色的雙眼像是正飄著綿綿細雨的天,一片潮起潮落的海。阿莫爾愣在原地,傻乎乎地呆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穿著一身淺綠色手術服的弗蘭克和蘇予危皆是一臉疲憊地從手術室裡徐徐走出來,這才渾身一震猛地反應過來,抄起手背狠狠揉了揉眼,然後近乎粗暴地拿下嘴裡叼著的香菸,用力捻滅。
因為太慌張太急切,又或者是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緣故,他居然傻得直接用自己的指腹去彈掉菸灰,搓滅菸頭。
驟然灼熱的刺痛讓阿莫爾徹底清醒回神,重新活了過來。
這點小傷對於阿莫爾來說實在不算是傷,叫傷不僅是侮辱他自己,更侮辱了這麼多年來,那數不清的傷亡在他手下的野鬼冤魂們。
阿莫爾把沒抽完的兩包煙連帶打火機一起,一股腦兒地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自己的腿腳根本軟得不像話,無力而可笑地顫抖著,連半步也邁不出去。哪怕微微一動,都是灌了鉛似的沈重。
於是他就一直這麼傻站在遠處眼巴巴地看著,看著,一臉想來又不敢來也來不了的無語,無力,無奈。
當了幾十年婦產科醫生,早已見多識廣,看慣了等在產房外的丈夫形象,因此對於阿莫爾此刻的表現,弗蘭克一臉見怪不怪的理解了然,轉頭對兩個小護士低聲吩咐了句什麼,三個人便交談著走了。
於是安慰家屬的工作便順理成章地落在蘇予危身上。
迅速扒掉口罩摘下手術帽,蘇予危大步朝阿莫爾走過去,餘光一瞥掃了眼長椅下氾濫成災的菸蒂,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
“好了哥們兒,大人孩子都還活著,都好好兒的。他的子宮……好吧,專業知識就算跟你講了你也不懂,總之你放心,情況暫時穩定住了,還算不錯,要注意的事項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反正未來幾個月我和弗蘭克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直到孩子出生的。”
頓了下,歪頭想想,蘇予危十分體貼地加了半句:“順利出生,母子……呃咳咳,父子……呃好像也不對……好吧好吧,大小平安。”
聽到蘇予危這一句,阿莫爾頓時如釋重負,身子一軟就像體內的力氣全被抽空了那般,緊繃的神經也迅速軟了下去,再也支撐不住,立刻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低頭垂眼一手捂臉,低聲說了句謝謝。
聲音沙啞得就像被坦克碾過似的。再加上他形容憔悴滿眼血絲,相比起來,搞得他才像一個剛動完手術的病號。
蘇予危從善如流,也趕緊一屁股霸佔了阿莫爾旁邊的位置。
站了那麼久,真是累死他了。
“知道我好了吧?那行,真想謝謝兄弟我的話,就老實告訴我……”他眼珠一轉飛快湊近阿莫爾的耳朵,“那小美人兒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從來沒指望蘇予危會真的笨到相信程諾肚子裡的孩子是自己的,這種連鬼都不相信的鬼話,因此聽見對方這麼問,阿莫爾也沒覺得太大吃驚,想著這廝演了那麼久總算膩了,終於按捺不住問出口了。
阿莫爾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放心,反正不是你的也不是你家小瀟瀟的。”
“……”
蘇予危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很認真地在問,沒想到卻被對方給狠狠噎了一下。
熟悉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