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必須維持高價……因為只有價格夠高,利潤足夠,才能經得起層層盤剝。
這個道理反過來講,更加貼切一些,也就是說,古代的商業貿易條件,決定了輕薄昂貴的絲綢,才能通行全國,成為和黃金白銀比肩的保值商品,這一點便是朝廷也是認的。
可是隨著剿匪深入,關卡取消,市場洞開……一個最直觀的感受,江南的絲綢工場都在大肆招收工人。
宋代的技術水平著實不低,在旺盛的需求之下,江南的工匠點了一項科技樹……他們發明了水力大紡車,一次能紡三十二根線,尤其是靠著水力驅動,用不著工人。過去一天一個工人只能紡二斤線,水力紡車,一個晚上就能紡一百多斤,頂得上五十個工人幹一天了。
趙桓微微皺著眉頭,“水力紡車,能紡絲綢?”
趙佶突然笑了,“官家啊,你怎麼糊塗了,水力紡車紡不了絲綢,卻能讓原來紡織麻布的工人去織絲綢啊!”
趙桓瞬間明白過來,敢情絲綢屬於高檔貨,需要手工操作,其餘的大路貨卻是可以用水力的,這也是勞動力合理調配了。
趙桓的嘴角不自覺上揚,竟然激動地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踱步,顯得喜笑顏開,控制不住自己。
說實話,能看到趙官家如此失態,還真是少有的,尤其是這些年,就更是少見了。
可趙桓沒法不高興啊!
他講了再多,費力氣推動再多,只怕都趕不上這一次的變化明顯。
龐大的單一市場形成了,商賈們窺見了巨大的商機,開始投資作坊工場,追求更高效率,水力紡車,應運而生……
這套劇本怎麼如此熟悉啊?
莫非說屬於大宋的工業發展模式出現了?
一想到這裡,趙桓更加難以自制,也有些手舞足蹈了。
還在看笑話的趙佶有點害怕了,別是高興糊塗了,那自己可就罪大惡極了。
“官家,這事固然值得高興,可也不是沒風險啊!”
這話打斷了趙桓的思緒,讓他從喜悅之中清醒過來。
“有什麼不好的,只管說就是。”
趙佶深吸口氣,其實按照他的立場,是不該提醒趙桓的,奈何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不能看著他吃虧。
“官家,作坊越來越大了,工人越來越多了,需要的生絲也就越來越多,然後……”趙佶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
可趙桓何等精明,而且這也是他熟悉的戲碼。
“所以就要改稻田為桑田嗎?”
“沒,沒到那一步。”趙佶忙道:“我就是聽人抱怨,說農戶的生絲質量不好,良莠不齊。收上來亂七八糟的生絲,織出來的絲綢就不好。”
趙桓翻了翻眼皮,輕蔑笑道:“那他們是什麼意思?想要朝廷怎麼辦?”
“有人打算,希望朝廷能放鬆土地控制,准許桑田擴大範圍,可以,可以多租用一些土地。”
趙桓嘴角上翹,呵呵冷笑道:“不就是想兼併土地嗎?朕又不是聽不出來。”
趙佶乾笑了兩聲,作為一個當了二十多年皇帝的人,趙佶也懂這些事情。
怎麼說呢,有人要賺錢,自然不能擋人家的財路。可問題是一旦開了個口子,兼併興起,趙桓這十幾年忙活什麼啊?
除了他之外,還有李綱、呂頤浩、趙鼎,這三代宰相,兢兢業業,熬幹了心血,不就是在恢復均田,打牢地基嗎?
這時候因為商業發展,因為需要更多原料,就要破壞均田的根基,政事堂肯定不會答應的。
只不過政事堂能抵擋一時,終究抵擋不了一世。
“官家,我琢磨著,這些商人得隴望蜀,貪得無厭。不搭理他們就是了,用不著大動干戈,興師動眾的!”
趙桓突然笑了,弄得趙佶有些莫名其妙。
“放心吧,這幫人只是求財,我還不至於大開殺戒……更何況要創造更多的財富,要讓百姓過得更好,也離不開他們。這幫人還是有用的。”趙桓笑容和煦,十分燦爛。
可趙佶聽在耳朵裡,竟有些不寒而慄,這個逆子說一套幹一套,也不是一次兩次的,那些商人只怕要自求多福了。
不過趙佶這一次是失算了,因為趙桓有了更穩妥的算盤。
轉過天,趙桓就把首相趙鼎請了過來。
“朕的意思,是要推動農戶合作……讓他們聯合起來,按照標準,統一養蠶繅絲,保證生絲質量。”
趙桓說完之後,趙鼎竟然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