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戀戀不捨道別,鑽進接他們的車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越青會和華青會沒車,由李為民的安全主管阿成安排人送他們回去。
剛剛立下那麼大功,回來卻如此冷清、如此低調,直到此時此刻,參與募款行動的志願者們才真正領教到“民先生”的做事風格。
募集到那麼多善款和物資,賣掉兩千多萬美元債券,簽下120多份合資合作協議。連跟他們一起出去的外交使團都小有斬獲,向美國爭取到一筆3000萬美元的追加援助,向西德、澳大利亞和日本政府分別爭取到一個水泥廠、一個化肥廠和一個飼料廠援建專案。
搭檔幹得比想象中更漂亮,安德森教授親自迎接,扶著車門一臉遺憾地說:“李,其實我們應該慶祝慶祝。”
李為民苦笑著問:“教授,局勢亂成這樣,怎麼慶祝?”
“那是前天,現在好了,一切全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什麼意思?”
他並不是從美國直接回來的,而是先去澳大利亞,再去菲律賓,再經香港去日本,然後從日本回來的。經過好幾個國家,日程安排得非常緊,訊息並不靈通。
安德森教授從左側鑽進轎車,眉飛色舞地介紹道:“你那位將軍朋友比想象中更難纏,並且有法國人和元首支援。琰總理向保大提出讓他辭職,去法國考察6個月,保大回電說不同意。
他知道這件事之後,一次又一次聲稱要發動政變、要推翻政府,甚至派軍隊去獨立宮周圍示威,試圖嚇跑總理先生。總理先生忍無可忍,單方面宣佈解除其職務。他以只聽命於保大元首回擊,同時決定採取實質性行動。”
“後來呢?”
“他們之間的爭鬥讓使館非常不安,希思大使在發回華盛頓的電報中說‘南越已經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癱瘓了,如果形勢得不到扭轉,估計北越會在1956年大選前拿下南越’。按照華盛頓的要求,蘭斯代爾上校在關鍵時刻配合軍事顧問團,把阮文馨的幾個部下騙到菲律賓去考察,變向破壞了一政變。”
就知道蘭斯代爾不會見死不救,李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上校幹得漂亮。”
“還有更漂亮的。”
安德森教授搖下車窗,繼續道:“費舍教授在華府的朋友說艾森豪威爾總統受夠了,說我們為什麼要受法國人的折磨?如果不行動的話,吳廷琰會被推翻,而南越沒有人可以替代他。於是和國務卿先生最終決定向巴黎攤牌,明確表示合眾國支援吳廷琰,要求法方讓阮文馨走人。”
“走了嗎?”
“走了,昨天走的,我想不會再回來了。”
安德森教授從身後翻一份報紙,似笑非笑地說:“事實上不僅僅阮文馨,美國駐越南大使和法國駐越南最高指揮官同時換人。勞頓-柯林斯將軍替換希思大使,法國派遣軍司令官由埃裡將軍接任。”
李為民接過報紙問:“柯林斯大使怎麼樣,好打交道嗎?”
安德森聳聳肩:“這要看哪方面。”
“和總理先生相處不融洽?”
“我認為他對總理先生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在昨晚的外交酒會上,他和費舍教授直言不諱地說總理先生很靦腆,缺乏自信心,幾乎沒什麼個人吸引力,沒決斷力。同時對總理先生的政策很不滿意,認為新政府應該堅持民主自由化改革,並在第一次會見中就這個問題向總理先生施壓。”
意料之中的事。
李為民輕嘆了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苦笑道:“教授,他顯然帶著一種先入為主的概念,以為越南應該是另一個伊利諾州或加利福利亞州,應該有美國那樣的人權和民主。並且像他這樣的人不是第一個,更不會是最後一個,我能夠想象到政府將來要承受什麼樣的壓力。”
“你的擔心非常有道理。”
安德森教授指著報紙上的一篇報道,低聲道:“我發現西貢有一個特別的群體,他們包括作家、大學教授、記者、律師、工程師。他們在法國或越南的法語學校接受教育,屬於殖民統治時期的精英階層。
為安置難民,政府把法國人送給他們的土地低價購回,侵犯到他們的切身利益,對政府很不滿。他們打著提倡民主的幌子,批評總理先生獨裁。人數雖然不多,但他們會說法語或英語,很容易和剛到西貢的記者交流,影響很大。”
牆倒眾人推。
後世提起南越政府為什麼垮臺,提起吳廷琰為什麼會被推翻,幾乎所有人都會說他是狂熱的天主教徒,用南越農民的土地安置從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