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麼晚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被打攪到的敏貞不高興地仰手捶打在獨眼丈夫的肚皮上,瞠目發怒,嶽暮秋背對著她翻過身,像所有成了親的男人對待妻子的膩煩一樣,想裝作沒聽到——接下來的敲門聲更大了。
抖動僅剩的一隻眼皮,戴上眼罩,嶽暮秋忽然意識到一點:敢在深夜這樣敲他們家門的人在京城怕找不到第二個了。就在他急速穿戴妥當之後,僕人門外的回報更證實了他的猜測。
性急火燎的人還是沒變哪。
躺在床上的女人在聽到那個名字時,用被子捂著頭,轉側對著裡邊的牆,睡了。基本上,胤禎是被她列為不受歡迎客人名單上第一位的。哪一個新娘子也不願意在新婚之夜讓自己的丈夫急匆匆地去趕見另外一個人的,哪怕對方是個男人。
才走出臥室沒幾步的男人就被一聲急切的“小嶽子”叫住了。比起嶽參軍,嶽大人,嶽鍾麒的兒子,隆科多大人的愛婿,甚至他自己的名字,這個幾乎帶著些許蔑視的稱呼更令他感到舒適。世上會這麼叫他的只有一個人。看著胤禎,嶽暮秋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全部世界。
“這麼晚了,主子您找我……有急事?”看著一臉大汗的十四,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是,的確是急事。”說完這句,胤禎突然給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即會意,揮退了所有人,伴隨著主子兩人走入無人的花園。
站在一方靜謐得不見一絲波紋的小水潭邊,十四停住了腳步。環顧四周,黑幽幽的一片,花草樹木,假山池水,不見一個人影。專屬春天嫩草的香氣鑽出了柔軟的泥土,悄悄地往散發著海棠桃花的空氣裡延伸,以無形的神態交融進絢爛的季節,喚醒沉睡中的種子,打破冗長而又可怕的夢魘。
盯著腳下這些毛茸茸的草皮,一種忽然想蹲□撫摸它們的衝動佔據了胤禎的腦袋。幾乎立刻,他就這樣做了。當指尖接觸到那綠油油的小生命時,身體裡某種異樣的情愫跟著扭動了起來。好像一條冬眠的細蛇,在這時甦醒了似的。
“她可能沒死,你知道麼?”儘可能的壓抑並沒掩飾住說話者的激動。
沒聽完這話,嶽暮秋就捂著嘴失聲低叫起來。一陣陣可怖的寒意從頭到腳襲擊了他。
“怎麼可能?前些天,我們不是才在她的墳上祭拜過嗎?”
“你也說了,那只是一座墳。”英俊的臉孔上閃爍的眼裡透出無比的堅定,就好像率軍禦敵衝鋒時那樣。真是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這麼不顧身死安危臨陣對敵身先士卒的大將軍!但是,這股率性絲毫不影響他在將士和士兵當中的威信,相反,他們對他似乎更加的愛戴了。雖然發起脾氣的西北大將軍王的火氣足夠斬下所有人的腦袋,但是,士兵就是喜歡這樣敢作敢為,勇往直前的他了。統一高漲計程車氣也為西北陣線帶來接二連三的大捷,暫時穩定住的形勢才允許他們在清明節時能夠返回京城,參加朝廷的祭祀大典。主子的才幹是明眼人誰都可以看出的,得到聖上的眷屬也是眾望所歸的,但一如既往的率性會不會也是他致命的弱點呢?狐疑地盯著眼前這個散發出淡淡酒氣的男人,嶽暮秋壓低了呼吸,沒再開口。長久的相處習慣已經告訴他接著要做的就是等待。
果然,憋不住的男人開了口。
“才參加過祭祀大典的老四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北郊一個偏僻的山村。”
這些皇親貴胄要是天天按時回家就真的奇怪了。不斜眼看著胤禎,覺得他講話提起四阿哥的語調有些異樣。畢竟,在外邊養寵妾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雖然這事擱到看起來循規蹈矩的四阿哥頭上讓人覺得滑稽。
“你知道他去見的人是誰?”
“誰?”小嶽子跟著問了句傻話,說出口,迎上胤禎炯炯停留在自己臉上的眼神,一下子明白過來。張大嘴巴,他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能嗎?為了一個女人,公然忤逆上邊的意思,貿然擔起一旦被人揭穿就前程東流毀盡的危險?個性陰沉的四阿哥與率性妄為的主子十四,誰會比較像有可能這麼幹的人?嶽暮秋的腦袋混亂成一片,不管怎麼說,也不肯相信耳邊的事實。
“你也不信,是不?”皎潔的一彎新月繞開天上的濃雲,露出了神秘的臉孔,但仍然被一片淡淡的光暈籠罩著。盯著天空,瞄準那暈黃色發光的彎鉤,胤禎朝著嶽暮秋擠了擠眼,
“所以我們要去證實,不是麼?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就是這個道理麼?”
“現在?”獨眼參軍幾乎要暈過去了。
“你不方便麼?”久違的笑容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