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但是那個紅軍戰士的大鼻孔動了動,目光仍然是毫不妥協地在葛利高裡身上滑過……
葛利高裡和娜塔莉亞也睡在這間屋子裡的床上。紅軍戰士們把步槍放在頂頭,並排躺在毛毯上。娜塔莉亞要把燈吹滅,但是戰士們兇狠地質問她說:“誰叫你吹燈啦?不準吹!把燈芯捻暗一些,要一直點到天亮。”
娜塔莉亞把孩子們放在床那頭睡,自己沒脫衣服,靠牆躺下。葛利高裡把胳膊放在腦後,一聲不響地躺著,“要是我們走掉的話,”葛利高裡把心日靠在枕頭角上,咬緊牙關想。“要是我們撤走了,他們現在早就把娜塔莉亞按在這張床上,就像那次在波蘭莊園對付弗拉妮亞一樣,拿她來開心啦……”
有個紅軍戰士講起故事來,但是一個熟識的口音打斷了他的話,在昏暗中若斷若續地說:“唉,沒有娘兒們可真難熬呀!……但是主人——他是個軍官……他們這幫不懂事的傢伙是不肯把婆娘讓給普通戰土的……你聽見了嗎?主人?”
有一個紅軍戰士已經打起呼嗜,有人睡意朦朧地笑了起來。火紅眉毛的紅軍戰士嚴厲地說:“喂,亞歷山大,我已經懶得再勸你啦!你到每戶人家都要搗亂,耍流氓,敗壞紅軍的名聲。這太不像話了!我現在就去報告政委或者連長。聽見了嗎?
我們要跟你嚴肅地談談!“
屋子裡一片寂靜。只聽見那個火紅眉毛的戰士怒氣衝衝地哼哼著,在穿靴子。
過了一會兒,他砰地一聲關上門,走出屋子。
娜塔莉亞忍耐不住,大聲哭啼起來。葛利高裡用左手哆哆嗦嗦地撫摸著她的頭。
汗淋淋的額角和淚溼的臉。右手卻安然地在自己的胸膛上摸索,手指頭機械地把襯衣的扣子解開,解開又扣上。
“別哭,別哭!”他悄悄地對娜塔莉亞耳語說。這當兒,他確切地知道,自己已經做好準備,接受任何考驗和侮辱,只要能保全自己和親人的性命就行。
火柴光照亮了欠起身來的亞歷山大的臉、寬大的鼻子的輪廓和正在吸著紙菸的嘴。可以聽到,他在低聲嘟嚷,在一片呼嚕聲中,嘆了口氣,開始穿起衣服來。
葛利高裡焦急地諦聽著,心裡非常感激那位火紅眉毛的紅軍戰士,一聽見窗外的腳步聲和憤怒的聲音高興得渾身都哆嗦了一下。
“他總是搗亂……幹壞事……糟糕透啦……政委同志……”
門廊上響起了腳步聲,屋門吱扭響了一下,開開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命令說:“亞歷山大。秋爾尼科夫,你穿上衣服,馬上離開這兒!到我住的房子裡去過夜,明天我們要審判你這種敗壞紅軍聲譽的行為。”
葛利高裡看見一個穿著黑皮上衣的人和火紅眉毛的紅軍戰士並肩站在門口,他的目光是善意的、銳利的。
看上去他很年輕,而且具有青年人特殊的嚴厲性格;長著少年人的茸毛的嘴唇緊閉著,露出一種過於堅毅的神情。
“同志,你們遇到了一位不安分的客人,是吧?”他微微笑著對葛利高裡說。
“好啦,現在請去好好睡吧,明天我們要好好整整他。諸事如意。咱們走吧,秋爾尼科夫!”
他們走了,葛利高裡輕鬆地喘了一口氣。第二天早晨,火紅眉毛的戰士付房錢和飯錢的時候,故意在屋子裡耽擱了一會兒,說:“主人家,請不要生我們的氣。
我們這位亞歷山大精神有點兒不正常。去年在盧甘斯克——他是盧甘斯克人——白軍軍官們當著他的面,把他的母親和妹妹槍斃了。他就變成了這樣子!……好,謝謝。再會吧。哎呀,差一點兒把孩子們給忘啦!“他從揹包裡掏出來兩塊已經髒得變成灰色的砂糖,一個孩子手裡塞了一塊,孩子們樂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潘苔萊·普羅珂非耶維奇大為感動,瞅著孫子和孫女說:“送他們這麼好的禮物!我們已經有一年半沒有見過砂糖啦……基督保佑你,同志!……快給叔叔行禮!
波柳什卡,快說謝謝呀!……乖孩子,怎麼這麼倔啊,怎麼站在那兒不動?“
紅軍戰士走了出去,老頭子怒衝衝地對娜塔莉亞說:“怎麼這麼沒有教養!你送他一個麵包在路上吃也好啊。好人該不該好好謝謝,啊?唉!”
“快去!”葛利高裡命令說。
娜塔莉亞披上頭巾,在籬笆外面追上了那個火紅眉毛的紅軍戰士。娜塔莉亞窘得滿面鮮紅,把麵包塞進他那深得像草原上的水井似的軍大衣口袋裡。
第六卷 第十七章
中午,姆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