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深長地說:“鬥爭是為了加深革命的基礎,並不需要廉價大甩賣,不能壓孤丁!”說完,他又退了幾步坐下來,說:“你豁出來去衝公安局,豁出來去坐監,那隻能使抗日的隊伍裡缺少了一個同志!”隨後,他又對這種盲動思想做了深刻的批判。
江濤看和張嘉慶交換意見沒有結果,他們只有等待在會議上進行辯論。
55
大會上經過劇烈的辯論,大家都擁護江濤的意見,他們不願再為那種盲動思想去做無謂的行動。最後決定了執行學聯的決議:全體同學衝出市區,到鄉村去開展抗日救亡運動。
開完了會,人們散完了,江濤興沖沖回到寢室裡。天氣還是熱著,蚊群在窗外柳樹上嗡嗡地叫。遠看城堡上垛口的影子,在呆呆地出神,小河在靜靜低語,青蛙在城郊的田野上興奮地叫喚。
哥哥的影子又現在他的眼前,鐵欄裡那一雙深陷的眼睛,黃瘦的臉……運濤長時期在監獄裡,年老的母親在想念著他,青年朋友們在想念著他……
他一想起運濤,身上的血就沸騰起來,再也歇不下去。抬起腿走下樓梯去找老夏,說:“時間要緊,我們應該及早派人出去,和學聯研究怎樣向外轉移的問題。”
老夏閃著安謐的眼睛,眨巴了一刻,舌尖舔著嘴唇說:“還得有一批糧食,養養身體,才能跑路。不然一出門就叫敵人捉住。”又問:“你看誰能出去?”
江濤說:“我去。”
老夏搖搖頭說:“你離不開隊伍!”
江濤說:“張嘉慶去。”
老夏說:“他冒冒失失的,有點莽撞。”說到這裡,他又停住,深思了一刻又說:“那……還是你去好。”
江濤說:“那就我去。”兩個人做了簡短的談話,江濤又回到北樓,坐在床扳上,左右盤算。他在絞盡腦汁考慮一條妥善的道路,使自己安全地出去,再安全地回來。
晚間天上下了一陣瓢潑大雨,又濛濛地下起牛毛細雨來,天氣悶熱還是不減。等雨稍停了,江濤走到指揮部裡,在護校委員會上,研究了第二次購糧的計劃,研究了怎樣跟學聯研究轉移的問題。
開完會,看人們都走出去,張嘉慶騰地站起來,拍拍江濤說:“這件工作,本來應該我張飛去,為了照顧你,我張飛就不跟你爭了。”
江濤兩隻黑眼睛盯著張嘉慶,拍著胸脯,笑眯眯地說:“好!張飛,你歇一下,看咱紅臉的到單刀會上走一趟!”
張嘉慶叫了廚子頭老王來,叫他掃掃木槽,實實惠惠地給江濤做了頓飯吃,送江濤走到北操場。江濤趴著牆頭拍了三下巴掌。馮大狗悄悄地走過來問:“是那裡來的?”江濤說:“是從鎖井來的。”馮大狗走到跟前,一看是江濤,他說:“還得等一會換崗的才來呢!”
江濤拉著張嘉慶的手,走到平臺底下避著雨,兩人一塊蹲下去,劃根火柴抽著煙。江濤說:“我出去了,你凡事壓住性兒。路得一步一步地走,正在緊急的時刻,不要鬧出事來。”
張嘉慶嘻溜著嘴唇說:“唔!是的!過去我淨是火性子脾氣,想一嘴吞下個饅頭。”
江濤說:“那不行,吃饅頭也得細嚼爛咽!”他抬起頭看了看黑暗的天空,想:“要離開了!”一想到要離開這抗日的學校,離開這抗日的隊伍,心上就熱烘烘起來。他下定決心:完不成任務,決不甘休!
兩人吐嗤吐嗤地說著話,聽得牆角上拍了三下巴掌。江濤走過去問:“你是那裡來的?”
馮大狗說:“是鎖井來的。”
張嘉慶蹲在牆角下,讓江濤把腳蹬在他肩膀上。江濤說:“這多不好意思,要蹬一身泥哩!”張嘉慶說:“命都不要了,泥怕什麼?你上吧!”江濤蹬著嘉慶的肩膀跳過牆,鑽在馮大狗的雨衣裡。馮大狗說:“兄弟!你還得屈尊一下。”江濤說:“自己人,沒說的。”
等了一會,換崗的還不來,天又下起一個點的雨來。江濤在雨衣裡,聽得樓簷下雨滴淅瀝響著。抽根菸的工夫,馮大狗見離遠來了一個人,他喊:“幹什麼的?”
那個人說:“老馮嗎?等麻煩了吧?勞你多站一會,道兒實在難走,滿街筒子淨是泥水!”水嘩嘩響著,有人走過來。
不等對方走到跟前,馮大狗帶著江濤離開崗位。說:“對不起,那我就走了。”兩人向東一拐,走到河邊,踏著河岸向北走去。不留心,跐蹓地一下子,兩人同時滑下岸去,剛剛滑到水邊,又一跤跌倒。江濤兩手緊扒,差一點沒滑到水裡去。天黑得很,不能說話,不能喊叫,好容易才爬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