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著笑著走到一塊棉花地頭,把網撒在地角上。運濤找來幾根青秫秸,每人拿起兩根。他們又轉著彎,走到地那一頭轟起來。
運濤說:“趕鳥兒好象打仗,得擺開陣勢……”
他一說,春蘭就笑起來,兩眼瞟著運濤說:“會說的!”
運濤楞住,說:“那你說!”
春蘭笑了說:“你說吧!你說吧!”她還沒有趕過鳥兒。
五個人擺開個雁翎陣,開始轟起來。運濤說:“我說緊就緊,我說慢就慢,吭!不能說話,鳥兒一聽見人語,就要起翅。一起翅就趕不到網兜裡了。”
江濤和二貴,閉了嘴不說什麼。春蘭和大貴,也不說話。運濤和大貴把嘴唇卷個小圓筒,打著鳥音的口哨,鳴囀得怪好聽的,春蘭也學著。江濤學了學,也打起口哨來。棉花葉子紅了,棉花朵在棵上開得白花花的。他們敞開手,用秫秸敲打著棉花葉子,“瞿瞿!”
“瞿瞿!”一步一步地在棉壠裡走著。運濤不斷地貓下腰看著棉壠裡,他看見一隻鳥,兩隻小爪一蹦躂一蹦躂的,順著棉壠往前跳躍,他在後頭緊緊隨著。忽然有一兩隻鳥從棉壠上飛起來,他心上急得撲通直跳,擔心飛去的鳥兒正是一隻出色的靛頦。快走到地頭了,運濤悄悄對大家說:“注意!該包剿的時候了,要包剿了。該攻擊的時候,要攻擊!”他停住腳步,叫大貴和二貴走前幾步,把隊形斜過去,對著網形成個包圍圈。運濤臉上顯出緊張的神色,說:“快!”他們撒開腿,快步跑上去。運濤說:“追!喊!”他們追著喊著,用秫秸敲打著棉花葉子往前跑,又拿秫秸在網上亂敲打。網兜裡有幾隻鳥,被他們驚得慌了神,張開翅膀亂撲楞,春蘭趕上去兩手亂撲,撲來撲去,逮住一隻喳喳唧,一隻黃山雀,一隻樹柵子,沒有一隻好鳥。二貴不要,江濤也不要。春蘭張起攥著鳥的兩隻胳膊說:“看吧!又遭了難了!”
他們連趕了第二網、第三網,運濤可逮住了一隻出奇的鳥;他先看了看爪,兩隻爪子蒼勁有力。又看了看頭,嘴尖又長,是一隻靛頦,青毛梢白肚皮。一看這隻靛頦不平常,運濤臉上立時充了血紅起來,心上突突跳著。扳起下巴一看,嘿!那一片紅毛呀,一直紅到胸脯上。他興奮得流出眼淚,嘴唇打著哆嗦說:“大貴!這是咱自己說話,這是咱哥們的運氣呀!”
大貴問:“怎麼,是一隻好鳥?”
運濤說:“不是平常的鳥,是一隻脯紅呀!”他高興得扳起鳥嘴,叫春蘭看看,叫江濤看看。說:“這叫脯紅!這叫脯紅!這叫脯紅!”
春蘭跳起腳,拍著手兒說:“真是一隻好鳥,看那片紅毛兒有多麼大,多紅!”
大貴把兩個黑眼珠一瞪,粗聲悶氣地說:“嘿!我娘,真好的鳥!”
江濤一看那片紅毛,血紅血紅的,一直紅到大腿根上,伸出手去要拿。看江濤伸手,二貴也伸過手去。運濤一手遮攔,把鳥舉到頭頂上,說:“兄弟們!要是別樣的鳥兒,三隻五隻你們拿去,做哥哥的不能心疼。這是一隻好鳥,我趕了幾年鳥,全村的人都說我成了鳥迷,也沒見過這麼好的脯紅。這隻鳥兒叫我和大貴養著,將來上集賣了,咱兩家合著買條牛使著。”又對春蘭、江濤、二貴,說:“給你們一人做一身新衣裳穿!”
春蘭驚奇地瞟了運濤一眼,笑著問:“這鳥兒能賣多少錢?”
運濤說:“能換一條牛,也能換一輛車。”
春蘭鎮起臉來,說:“那可真行!”
見江濤不說什麼,二貴也不說什麼,運濤把鳥拿回家去。大貴、春蘭、江濤、二貴,在後頭跟著。到了家裡,運濤立刻吩咐春蘭、江濤、二貴,去撧秫秸挺稈,動手插了一隻小巧的鳥籠,把鳥放進去。那鳥一離開手掌,顯得毛單骨硬,棒錘尾巴,又肥又大。它瞪起眼睛,撲楞楞地向外撲。運濤看這鳥氣性大,拿起江濤的小褂子把籠子捂上。說:“悶悶就好了,得先挪挪它的氣性。”
運濤和大貴他們,得了這隻出了名的鳥兒,趕緊去找忠大伯。朱老忠拿起籠子一看,見不是平常的鳥,他笑容滿面,連聲說:“好鳥!好鳥!這鳥兒的貴樣就在這大片紅上!”
運濤說:“我想把鳥兒賣了,買輛車或是買條牛,咱兩家使著。”
朱老忠說:“那我可高興!你看咱這才安上家,弄了幾畝地種著,連輛車連條牛也買不起。”隨後又談到靛頦上,他說:“我和你爹小的時候,也愛趕靛頦兒。出名的靛頦是‘脯紅’、‘粉叉’、‘鈴當紅’。這種‘脯紅’,越脫毛紅片兒越大。老了一直紅到腿襠裡,就成了‘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