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2部分

嚴志和說:“看吧,明天我也許好了……”

朱老忠把濤他娘叫到跟前,說:“明天,我就要上濟南去打救運濤,你們在家裡要萬事小心。早晨不要黑著下地,晚晌早點關上門。要管著咱家的豬、狗、雞、鴨,不要作踐人家,免得發生口角。黑暗勢力聽說咱家遇上了災難,他們一定要投井下石,禍害咱家。在我沒回來以前,你不要招惹他們,就是在咱門上罵三趟街,指著嚴志和的名字罵,你也不要吭聲。等我回來,咱再和他們算帳。兄弟!聽我的話,你是我的好兄弟,不按我說的辦,回來我要不依你。”

嚴志和探起半截身子,流下眼淚說:“哥說的是。”

朱老忠又對濤他娘說:“志和身子骨不好,你就是當家主事的人兒,千辛萬苦,也要把莊稼拾掇回來,咱自春到夏,風吹雨灑不是容易。一個人力氣不夠,就叫貴他娘、二貴、老星哥他們幫著。”

濤他娘說:“大哥說的,我一定照辦。”

朱老忠說:“還有一點,想跟你說:運濤雖在獄裡,春蘭還是咱家人兒。她年輕,要多教導她,別叫她尋短見。叫她少出門,因為人兒出挑得好,街坊鄰舍小夥子們有些風聲。再說,馮家大院裡老霸道也謀算過她,萬一遇上個什麼事兒,要三思而後行!要是她聽我的話,我當親閨女看稱她,她家的事情,就是我家的事情。要是她不聽我的話,隨她走自己的道兒就是了,咱也不要多管。”說著,濤他娘也流下淚來。她哭啞了嗓子,上了火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說著話,春蘭走進來,手裡提著個小包袱,走到槅扇門前,又站住腳不進來。濤他娘啞著嗓子說:“孩子,進來吧!

坐在小櫃上。手裡拿的是什麼?“

春蘭把小包袱放在炕沿上,說:“是一雙軟底兒鞋,他在家裡的時候,常愛穿這樣的鞋子。還有兩身小衣裳。”說著,烏亮的眼睛看看嚴志和,又看看朱老忠。那是她做下的鞋子,等過門以後叫運濤穿的,她想叫朱老忠給他捎去。

朱老忠說:“春蘭!我還要告訴你,運濤在獄裡,江濤也要去濟南,志和病著,這院裡人手少,你有空閒就過來幫著拾掇拾掇。你們雖沒過門成親,看著是老街舊鄰,父一輩子一輩的都不錯。再說,你也是在這院裡長大的。”

春蘭說:“大叔說了,就是吧。我一早一晚地過來看看。”

一切安排停當,朱老忠抬起腳走出來,嚴志和又要掙扎送他,朱老忠說:“不用,兄弟身子骨兒不好,甭動了。”就出了門,順著那條小路走回去。走到村頭,又去找朱老明,告訴他,明天要去濟南,家裡有什麼風吹草動,要他多出主意,多照顧著人們點兒。

嚴志和跟朱老忠說了會子話,有些累了,頭暈暈的。懵裡懵懂地又睡著了。恍恍惚惚聽得門響,睜開眼一看,是江濤回來了。江濤說:“明天就上濟南去,忠大伯嫌坐火車花錢多,要腳下走著。忠大娘正在蒸乾糧。”

嚴志和試著抬了抬身子,說:“咳!我還是想站起來。你們明天要走,扶我去看看咱的‘寶地’吧!”

“‘寶地’賣了?”江濤才問這麼一句,又停住。他想:“賣了就賣了吧!”他又想起“寶地”,那是四平八穩的一塊地,在滹沱河南岸上,土色好,旱澇保收。

嚴志和說:“這是你爺爺流下的血汗,咱們一家人依靠它吃穿了多少年,象喝爺爺的血一樣呀!老人家走的時候,說:”只許種著吃穿,不許去賣。‘如今,我成了不孝的子孫,把它賣了,我把它賣了!今天不是平常日子,我再去看看它!“濤他娘說:”天黑了,還去幹嗎?你身子骨兒又不結實。“

江濤見父親搖搖晃晃走出大門,緊走了兩步跟出來。出門向東一拐,走上千裡堤。沿著堤岸向南走,這時太陽落下西山,只留下一抹暗紅。天邊上黑起來,樹上的葉子,只顯出黑綠色的影子。滹沱河裡的水,豁啷啷地響得厲害,大楊樹上的葉子嘩啦啦地響著。歸巢的烏鴉,落在楊樹枝上,一陣陣哀鳴。走到小渡口上了船,江濤拿起篙把船擺過去。父親扶著他的肩膀,走到“寶地”上。

“寶地”上收割過早黍子,翻耕了土地,等候種麥,墒壟上長出一卜卜的藥葫蘆苗,開著粉色的小花兒。兩隻腳一走上去,就陷進一個很深的腳印。嚴志和一登上肥厚的土地,腳下象是有彈性的,發散出泥土的香味。走著走著,眼裡又流下淚來,一個趔趄步跪在地下。

他匍匐下去,張開大嘴,啃著泥土,咀嚼著伸長了脖子嚥下去。江濤在黑暗中看見他是在幹什麼,立刻叫起來:“爹,爹!你想幹什麼?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