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道衍既然敢在朱棣面前說出那樣的話,自然是對自己有那份信心的。
他雖然是個和尚,可心高氣闊,不僅學佛,也學道,跟武當開山祖師張真人關係甚篤,精通陰陽術數之學,五行八卦之能,同時還研究兵法儒學。博學而不迂腐,出世而不厭世。學諸葛亮“臥龍”數十載,成為兼通佛、道、儒、兵四大家的高僧,就是為了在某一天能夠大展宏圖,待有識之人以擔大用。
而這個人,就是朱棣。
他跟朱棣回到北平後,朱棣便安排他做了大慶壽寺的住持,因為寺廟離燕王府近,兩人來往也方便。
不過道衍有個怪毛病,就是從來不在燕王府用膳,每次朱棣要留他吃飯,他都會一本正經搬出些和尚的大道理來,說朱棣食肉不好,要少殺生啥啥啥的。
剛開始幾次,朱棣還會反駁,說“殺人不算殺生,殺兩頭豬倒是殺生了,你個和尚怎麼當的?”
道衍一聽這話準來勁兒,說什麼“和尚我可沒讓你去殺人,打仗嘛,刀槍無眼,誤傷也是沒辦法的事,佛祖定會原諒我的”。
朱棣無語,你這又學佛又學道的,佛祖都分不清你該歸誰管了,等爺我打了天下,還是讓你丫還俗吧,免得到時候佛祖為難。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說。但由此可以看出,朱棣相當皇帝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其實,也難怪。因為那個時候,各路藩王就沒有一個不想當皇帝的。為什麼?太子太過仁柔,他們認為根本就無法擔當天子大任。
但朱元璋卻不這麼想。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雖然他是個粗人,但也知道“只能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的道理。治理天下,還是要倚靠文官。而太子朱標溫文爾雅,學富五車,仁德寬厚,是文官治國的代表。朝內有他,而朝外有他封藩各地鎮守的藩王,兵強馬壯,為朝廷駐守一方,如果能夠內外攜手,定能守住自己打下來的大明江山。
朱元璋安排得好,可他卻沒料到自己的計劃會因老天的一個玩笑被全盤打亂。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太子朱標巡視西北迴到京師不久,竟一病不治,撒手人寰。
朱元璋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朱標會在正當壯年的時候抱病身亡。一時間華髮陡生,手足無措。
訊息傳到北平燕王府,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
朱棣正在自己的長慶殿與道衍喝茶下棋,聽到訊息時,不禁看了看天色,滿目厚重的鉛雲,太陽的光線撕裂厚厚的雲層灑下詭異的光芒,在天邊暗自湧動。
天,果真是要變了。
…第一卷完……
第二卷、情難卻,父子似鶼鰈
第二十二章、靈堂暗語
明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太子朱標駕薨。朱元璋痛失長子,悲痛欲絕,發喪天下,舉國齊哀。
各路藩王急急回京奔喪,絕無僅有的速度。到了皇宮,竟顧不得禮儀,齊刷刷的奔到武英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得肝腸寸斷。
朱元璋是隻老狐狸,對兒子們突然表露出來的兄友弟恭表面欣慰,內心卻打了個大大的問號。而且這個問號的答案那更是司馬昭之心,他知道得相當清楚。
太子駕薨,儲位懸空,他的兒子們都在揣測他那張金燦燦的皇帝寶座會落到誰的頭上。
雖然說祖制是“傳嫡傳長”,可朱標一死,嫡和長都沒有了,不管他選哪個兒子做太子,都不會再有這一說法,所以他的兒子們都認為自己這回該有機會了。
對於他們這種自作聰明的做法,朱元璋心裡無奈卻不得不正視現實。
太子,自然是要重新選擇的。
可到底要選誰,卻成了他做皇帝以來最為頭疼的難事。
作為一個王者,他是成功的;可作為一個男人,他是不幸的。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竟然又讓他白髮人送了黑髮人,生生疼碎了他的心。加上這關乎江山社稷的帝王家事,更是讓他愁得一夜之間鬢角染霜,如同蒼老了十歲,連走路的姿勢都失去了往日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
武英殿內,白紗墜地,素縞凝華。燭火搖曳,孤影斜長。
身穿素色錦袍的少年跪坐於靈堂之上,耷拉著腦袋像是在打瞌睡,突然身子朝旁邊一個傾斜,整個身子差點兒栽倒於地,令他一個激靈趕緊清醒了過來。
揉了揉眼睛,強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次挺直了腰板兒跪於堂前,拾起一旁的紙錢朝快要燃盡的火盆裡放了些。
“父王對不起,允炆不是故意打瞌睡的,請父王不要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