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控制住了目標,荀詡聽到以後十分滿意,心中暗想我們靖安司總算開始順風了。
但隨著各搜捕支隊的回報越來越多,荀詡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目前送來縣治所的教徒都是些“鬼卒”級別的教徒,在治所的臺階下跪了黑壓壓的一片,“祭酒”級別的卻一個也沒有。大約又等了半個時辰,最後三支搜捕支隊空手而回,向荀詡報告說黃預與其他兩名“祭酒”級的教徒不知所蹤。
荀詡恨恨地拍了一下案子,心中十分惱火。想不到這些傢伙的嗅覺這麼靈敏,這一回又被他們從指頭縫裡跑掉了。這時負責去搜捕黃預的隊長走過來,對荀詡說:“我們在黃預的家中搜到了一些藥材殘渣和帶血的布帶。他家的床上很明顯有受傷過的人躺過的痕跡。”
“還有一套黑色直襠褲與一個面罩。”隊長說完,將這些東西都搬到了荀詡面前。荀詡拿起這兩件衣物看了看,立刻分辨出這是那個黑影在總務偷圖紙時所穿的衣服。
“去問問那些教徒,黃預到底逃去哪裡了。”荀詡拿著衣服站起身來,冷冷地下了命令。
隊長領命而出,很快外面響起了慘叫,很明顯靖安司的人在使用“非仁義”的手段來詢問這些教徒。在法家門徒姚柚統治的司聞曹中,並沒有給儒家留出一席之地。姚柚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現在並不是奢談仁德的時候”。因此這種作風在司聞曹——尤其是靖安司——內蔚然成風。
大約過了三柱香的工夫,隊長回到治所屋子裡,手裡攥的皮鞭已有斑斑血跡。
“報告,他們一個都不肯說。”
荀詡“唔”了一聲,這些地下五斗米教教徒都是些極虔誠堅定的人,不是嚴刑拷打所能屈服的。隊長問他該怎麼辦,荀詡把衣服丟回到地上,站起身來,大聲命令道:“立刻回城,宣佈南鄭全城戒嚴!”
雖然荀詡與這些隱藏在暗處的對手素昧平生,但透過前天在總務的跳崖事件他開始瞭解到:這是一群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頑強之徒,他們會用盡一切手段去達成目標,即使環境再如何惡劣也不會輕言放棄。
因此,荀詡判斷,他們不會向北逃向曹魏控制的隴西地區,而是向南進入南鄭城中,伺機對圖紙、工匠或者弩機實物其中的一樣下手——他們目前一樣也沒有得到。
雖然三月的凌晨依然是春意料峭,但荀詡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了。他望著東方隱約出現的魚肚白,喃喃地說了一句完全不符合秘密情報部門風格的話:
“終於要開始正面的對決了……”
第十二章 三月五日
南鄭城的居民一大早起來以後驚訝地發現,今天城中的氣氛格外凝重。街道上巡邏計程車兵數量大大增加,各處里弄關卡盤查的也比往常嚴格許多,還不時有身穿絳色袍子的靖安司“道士”挨家挨戶地拍門檢查。居民們紛紛心驚膽戰地把門戶關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膽子小的商家索性插上門板,暫停營業。
一名“道士”來到玄武池旁的柳吉酒肆,拍拍大門。過不多時,柳螢從裡面吱呀一聲將門開啟,她臉上還帶著幾滴晶瑩的水珠,烏黑的長髮用一支髮釵潦草地紮起來,但仍舊有幾縷垂落在半敞半遮的胸襟之前,顯然她是剛剛起床還未事梳洗。
“道士”乍見這一幅容色嬌媚的美女朝起圖,臉先紅了半截。他雖然沒來過柳吉酒肆,但柳螢的豔名多少是聽過的。望著少女半露的白嫩粉頸,他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
“這麼早請問有什麼事嗎?我們要到下午才營業。大人?”
這一聲“大人”叫的那“道士”渾身酥軟,一時間竟忘了回答。直到柳螢又問了一遍,他才狼狽地裝作左顧右盼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表情。
“請問這幾天你這裡可曾見過什麼可疑的人嗎?”
柳螢側過頭想了想,柔聲答道:“啊……好像沒有,酒肆裡最近來的都是熟客,生客也有那麼幾個,不過他們坐坐就走,都不記得了。”她半溼半乾的頭髮披垂在香肩,陣陣幽香飄向“道士”。
“道士”有些心醉,生怕自己把持不住,連忙掏出一片竹簡,拿炭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叉,然後好心地提醒道:
“柳姑娘你要小心吶,最近城裡出了幾個五斗米教徒,上面正到處抓他們呢。”
整個靖安司參與“鳳求凰”計劃的唯有第五臺的幾個人以及荀詡、裴緒,所以這名普通工作人員並不知道柳螢的真實身份。
柳螢一聽,輕聲“呀”了一聲,嬌軀微縮,似是十分驚恐。“道士”見了,大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