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荏南的頭髮,溫柔地挽到耳後,然後看著她笑了下,說:“沒想到荏南你是我們這些同學中第一個訂婚的,恭喜你,你和明之哥哥,一定會很幸福的。”
荏南將臉埋進枕頭裡,良久才說:“嗯,我一定會很幸福的。”隨機轉了過來,看著蕭竹的眼睛,那雙圓圓的杏眼閃著一點溼潤的光,突然問道:“小竹子,你是不是喜歡我二哥?”
蕭竹猛然顫了一下,什麼也說不出來,荏南便知道答案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落在蕭竹身上,彷彿一片枯葉打在水面上,魚兒被驚走,如果人的心思,也跟那趨利避害的動物一樣簡單就好了。
“你喜歡誰不好,怎麼偏偏喜歡上我二哥,這世上好的男子那麼多,你還是去喜歡別人吧。”荏南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一點亮從眼角滑過,落在絲枕上,“我不會做什麼的。”
荏南拭了下那滴淚,認真地說:“你要是做什麼我倒安心,你這樣什麼都不做就這麼一直在心底裡喜歡他,才最叫我擔心。”
“荏南……”,蕭竹睜大了眼睛,有些無措。
荏南探過身去抱住了她,柔柔說道:“我不是介意,我只是擔心你,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真的真的很喜歡他,那就去告訴他吧,但……但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就在兩人的絮絮私語中,零點的鐘聲響了。
生日這天,一大清早便全家出動了,雖然以慶祝生日為名,宣佈正式訂婚,江家又是新式家庭,因此那些傳統的儀式和喜聯之類的裝飾就全省去了,可到底不能太素,江家花了大手筆,從花廠拉來了好幾車的新鮮花葉,纏在金絲上,或做成拱門,或製成小巧的花架點綴在各處,挑選的花全合了荏南的喜好,都是些精緻雅麗的品種。
一些親朋好友昨日就已經接了過來,今天更是熱鬧,從禮官處那邊借來了公府的樂隊,雖然如今時興私下請外國樂隊,可這公府的樂隊卻不是誰都能接得動的,樂隊不精貴,可這背後的含義不言而喻。因為警察廳的大人物要來,區署還提前在江公館布了點,離宴會時間還遠得很,附近早已經車水馬龍,香車美人讓人應接不暇,好不風光。
荏南在房裡換了衣服,訂婚不比結婚禮,不需要穿大禮服,家裡給準備了一件繡著蕙花紋的胡粉色底的長裙,上面綴了數層的象牙色輕紗,散開如雲朵般輕柔細膩的裙襬,在腰那裡一下子收緊,淡色的緞子包裹著上身,頸間露出的一點肌膚幾乎比雪還要白。
她著了新嫁衣,指尖拂過裙襬上的蕙花,這是大哥挑的,繡著蕙花的裙子,滿院的花架,樂隊排練的曲子,全是她喜歡的。
荏南下樓的時候,賓客都已經到了,整個江公館門戶洞開,華燈溢彩,所有人都在等著一對璧人比肩。
荏南沿著樓梯緩緩而下,友善的掌聲響起,她今夜太美了,美得像一個夢,柔軟的紗攏在身上,光潔的緞子將身量襯得端方嫵媚,那些明裡暗裡曾經有過的對她嫁入江家的質疑都消散在今晚的驚鴻一瞥中。
江慶之站在人群裡,與他們一樣抬眼望著從高階步下的荏南,與他們一樣,唇角微微抬起,旁人見了,只覺得這個如父的長兄終於將自己從小拉扯長大的弟妹安排好了終身,心情甚佳,紛紛調侃起他來。
“江兄今日可算如願了吧,恭喜恭喜。”警察署長過來湊趣。
江慶之笑著抬起手與他碰了碰杯,一口飲下,並沒有回答。
按照慣例,荏南與江明之要一起跳第一支舞,當纏綿的音樂聲響起時,荏南向江慶之走去,她的輕紗拂在地上,人群為她讓開,任何人都捨不得弄髒如此美麗的女孩的裙角。
裙襬停在了黑色的燕尾服前,她笑得璀璨,唇角沒有一絲輕愁,連眼裡暗暗流動的波光也讓人覺得是幸福的眼淚。
“大哥,我好看嗎?”
一如往常的每一次,江慶之抬手拭去了她將將要奪眶的眼淚,沒有讓它流下。
“好看。”
大提琴聲越發悠遠,訂婚宴的第一支舞,該由新娘子的長輩將她交給明之。她沒有父親,也未邀請遠房的族親來,只有一個大哥。
江慶之最後一次執起她的手,感覺荏南在他掌心中微微顫抖,從頭到尾沒有轉頭看她一眼,只是無比輕地攏住她微涼的指尖,用掌心的溫度熨帖了她一瞬。
然後不存留戀地,交到了明之的手裡。
今夜是盛宴,高朋滿座,賓主盡歡。
今夜是喜事,一對璧人,花好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