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澈既然已經進了太醫院,還一直勤勤懇懇的,實在不像是會隨意任性的人。
林澈笑道:“大哥說,從來沒有聽說貴妃的大宮女來見小太醫的情況,我還沒定親的,名聲重要。”
宋太醫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好像靖遠侯妃與元妃從前便有了矛盾。
當日景寧郡君隨和惠大長公主進宮,直截了當地拒絕向貴妃請安,並說出了“沒有從妾室那兒論親戚”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然而出乎意料的,最後竟是賢德妃被禁了足。和惠大長公主在宗室中聲望極高,畢竟年齡和輩分擺在那兒,公主在的時候,便是太上皇也會多寵愛景寧郡君幾分,只是沒想到,公主回了山東,已經嫁為人婦的孔氏竟然還是這麼大膽麼?
林子伸出忽然轉出來幾個小丫頭,年紀都不大,穿著一色的蔥黃棉襖嫩綠色棉褲,更襯得嬌嫩可愛,林澈身後有給丫鬟迎了上去,接過她們遞上來的一套酒具,回到石桌前,洗淨了手來溫酒,那幾個丫頭也不走,收集著梅上的露水,隨時聽著林澈這兒的吩咐。
“三爺,雲夕姐姐問,下酒菜可以上了麼?“一個丫頭細聲細語地問。
宋太醫不禁感慨道:“你這日子過得倒是暢快,若我也同你一樣,有這麼些個人伺候著,不缺吃不缺花,我也懶得去當值了。“
林澈不動聲色地道:“師傅嚐嚐,這是我老家的酒,孔大哥上回送過來的,這酒名喚梅花泉,是取趵突泉水釀的,口味頗是綿軟,我大哥就愛喝這個,我同嫂子說,師傅素來好酒,得準備些濃烈的好酒才是,可是嫂子說,師傅明兒個還要當值,還是喝些淡的,這酒味兒格外好,師傅,請。“
“當年我初入太醫院,你父親也曾經拿梅花泉歡迎我。“宋太醫輕呡了一口,”味道卻與當年不甚相同。“
“每家釀造的法子不一樣,“林澈應道,”父親也曾經提過師傅,我那時候年紀小,記不太清楚了,大哥卻記得,同我說,父親與師傅交情破好,便是看著我父親,師傅也必會庇我平安,有師傅在,他也敢放我人生地不熟地在一片陌生人裡去闖蕩的。“
宋太醫心裡一凜,抬頭看著林澈,見他依舊是一副憨厚天真的笑顏,忍不住想到,這個小徒弟是林先生的兒子,是林小侯爺一手帶大、親自交到太醫院的。林小侯爺如今也算是站穩了腳跟,他對這個沒有繼續從醫道的好友之子並沒有多瞭解,但是也算是結識了不少達官貴人,個個提起林侯爺來都說是好容貌好性情好手段,卻偏偏一個個地又說不出來他究竟是怎樣的手段怎樣的性情。林家三子,林二他是沒見過,然而看著林三也不是省油的燈。
“今天請師傅來,還有另一件事,我姐姐因著父母身子的緣故,氣血微有不足,想著師傅是這方面的行家,求師傅幫姐姐看一看,開個方子。”
若要說補氣養血,宋太醫還真不敢在林家人面前稱行家,不過人家做徒弟的既然把臺階都鋪好了,他一個做師傅的當然不能妄自菲薄,隨口應下。
林澈笑著拍了拍手,身後的幾個小丫頭忙溫酒,手腳麻利,端菜倒酒之間竟然不聞一絲兒聲響。宋太醫道:“以前聽內務府的人說,他們訓練小宮女,都要練到放磁碟兒在石桌上都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音,我還想著,若是這樣,該多無趣,不想你家裡也差不得多少了。”
“這些丫頭原並不是我家的,本就是宮裡賞給嫂嫂的陪嫁,看著年紀小,其實輩分還挺大。”林澈道,“因為她們年紀小,宮裡也沒給份位,算不得女官,我這趟來沒帶幾個丫鬟,嫂嫂盛情難卻,也就斗膽用一用。”和惠公主會給寵愛的孫女陪嫁女官是誰都能猜到的,但是皇后也賞了就耐人尋味了,還是賞的沒有份位、不足以給郡君撐腰的小宮女,看著倒不像嫁侄女,像是專心替侯爺娶妻了。
宋太醫一邊想著這些貴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一邊又忽然想起來,他一直以為軟糯可欺的小徒弟,到底也算是個拐彎抹角的皇親國戚了。
吃過了酒,又聞了一會兒臘梅香氣,小丫頭們奉上茶來,林澈親自服侍著宋太醫用過了茶,才叫過一個小丫頭來:“去跟王嬤嬤說,我一會兒陪師傅去給姐姐看看身子。”
“是。”小丫頭應了一聲,往園子裡去了。
宋太醫定了定神,跟著林澈走過幾條小道,進了一間五進的小院子,見此處雖然幽靜,但日照充足,極是暖和,有心稱讚,卻因為這是侯府貴女的閨房不敢造次,心裡也不禁想到,林家對於養生果然是有家底兒在的,竟有些班門弄斧似的緊張了。只是林家幾個孩子到底還小,便是從孃胎裡出來便開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