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一向就這麼肆無忌憚,還笑聲朗朗,未晞的頭卻是嗡一聲大了,因為現在大家正是一起往教學湧呢,吳家蓮雖然是六班的,但此刻卻離他們不遠……“何岸你嘴裡積點兒德呀!小心被人家聽見!”
“哼,她長成那樣才是不積德呢,一張臉都那麼圓了還板得那麼硬,就跟那食堂裡的包子似的~~~~”
旁邊好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未晞無可奈何。多年以後她回想起來倒也忍不住會笑,何岸說那話的時候,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後來會跟吳家蓮攪合在一起。那個“包子”,夠他吃半輩子的。
未晞自己和蘇若澄的糾葛,卻是從這一天就開始了……可悲的是,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搞不明白,蘇若澄在那臺上到底為什麼會那麼看她。一見鍾情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沒敢想得那麼自戀,人家後來的許多表現也都可以排除這一點;可是,他又的的確確是從一開始就對她流露出了異樣的態度,在不知不覺中一步步地扭轉了她的高中三年。
就在當天晚上,她第一次體會了一把“風口浪尖”。
半青半春之:【在水一方】
南方九月的教室裡還有點悶熱,新學期才剛開始又課業悠閒,晚自習時就總是會有人小聲說話,班長雖然偶爾鎮壓一下,可根本管不了此起彼伏。李芯慧也有點坐不住,佩服地說:“未晞你可真是當學委的料,這麼吵還能看得下去書。”
未晞笑笑,繼續看書。
他們這一屆的高一正好10個班,學校當時為了公平起見也沒劃重點,把所有的尖子生和差生都平均分配了,他們上臺領獎的那前十名就打亂順序分別進了10個班裡,像派下去的天兵天將一樣,各自“鎮守一方”。這些成績最拔尖的學生理所當然的一般都會成為學習委員,如果愛交際願管事的話要當班長也很容易,但像未晞這樣性格文靜的,當然就老老實實當學委了。轉到了一個更強的新環境裡她不敢怠慢,認認真真潛心苦讀。
李芯慧又說:“三班那邊蘇若澄也是當了學委。聽說他們班主任本來恨不得讓他身兼數職呢,但是他最後就只肯要了個學委。”
未晞看書看得更認真了。
李芯慧無趣地轉起筆來。正好這個時候課間鈴響,她立馬又徹底恢復了活力:“總算熬過一節啦熬過一節啦!未晞啊,學習也要勞逸結合的呀,咱們出去走走!”
未晞忍不住一笑:“你剛才有勞過嗎?”
說是這麼說,她看看窗外,還是陪著站了起來。校園裡的夜色永遠是那麼純澈美好,三三兩兩的學生活動開來,連花樹路燈都像是溫柔帶笑。新鮮的空氣,露水的清香,夜空明淨,青春醺然。
她們沿著花圃隨意閒逛,遠遠看到宣傳欄那邊又圍了一堆人。李芯慧興奮了:“咱們快過去,說不定又能看見蘇若澄。”
過去後才發現,那圈子中間根本沒有人。但是大家都在看著黑板,議論紛紛。
“他這寫的是什麼啊?”
“不會是在故意顯擺?”
“不像他的風格呀,蘇若澄一向那麼低調的人……”
“怎麼了怎麼了,人家這次怎麼高調了!他不過是不願意再寫那些千篇一律的東西,有什麼不對的?我倒覺得其他那些班幹都該學學這種個性精神……”
未晞望上黑板,也不禁一愣。
蘇同學當時所負責的那個宣傳欄本是很俗濫的,只要是學生估計都早看膩了,正版無非是學校裡最近的一些新聞,例如現在上面列著的十大獲獎新生;副版則是“XX園地”,一般會用來放些特別土特別主旋律的圖畫詩歌之類,教師節讚美“辛勤的園丁”,國慶節一定是:“啊!我親愛的祖國”。這一期的主題是迎新,但誰也沒想到,蘇同學在那副版裡寫下的居然是一闕《詩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在宣傳欄上寫這樣的東西,的確很有個性……畢竟這是一首提到了“伊人”啥的“愛情詩”,中學裡一般還是比較敏感的。未晞看在眼裡卻一下不知是什麼滋味,她對這《蒹葭》實在太親切了,因為她的名字就來自於此!而這個名字本來就很特別,現在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