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起玉碗怔怔的出神,臉色變幻幾下,飲了幾口便放下了。吩咐道:“朕也倦了,就歇著吧。”梁九功收了碗退了出去,李德全侍候他安置,自已退到御榻帳前丈許開外侍候。
良久之後,聽到皇帝問道:“你去的時候她在不在?”李德全回想了想道:“不在。奴才記著萬歲爺的話,要見到主子才傳您的口諭。”過了一會兒,皇帝又問:“那她穿了什麼衣裳?”李德全答道:“是一件丁香色繡梅花暗紋的衣裳。皇帝翻了個身,又問:“後來呢?”李德全道:“奴才坐了不到一盞茶功夫,主子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大束桂花。”皇帝喃喃的重複道:“桂花?那她是在桂園了!”
這個夜晚註定是不平靜的。
皇帝趁著酒意,又翻身坐起閱看起奏摺。李德全強睜著眼睛撥亮了大燭,在一旁垂手侍候。外頭極安靜,只是聽到秋蟲若有若無的死前的哀鳴。外間的西洋自鳴鐘敲過十一下,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暗衛忽然從窗前翻身而入,在距皇帝五步以外利落的跪倒。
他這個時候冒然前來,必有要事稟報。皇帝揮退李德全,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剛才說得不清不楚的,朕問你,你說太子看到有人招呼他去風鳴館,這個人是誰?”暗衛猶豫了下低聲說:“奴才不確定。只聽太子自言自語念著一個名字。”
皇帝握緊了拳淡淡地說:“是,朕聽你說過了。朕也說不是她!你現在可查清楚了,那人是誰?”暗衛不敢抬頭,“那女子閃身進了風鳴館就再未出來過。奴才看著太子進去後,想要接近,卻發現屋外有不少人隱在暗處。緊接著十五阿哥就領著人來了,過了一柱香功夫,四阿哥和八阿哥一前一後也到了。”
皇帝心中思潮反覆,聽到四阿哥和八阿哥齊齊趕到,臉色已是大變,咬著牙追問道:“然後呢?可看清那女子是誰?”暗衛聽出他言語中的冷意,匍匐在地頭也不敢抬:“回皇上,奴才沒有看清。四阿哥趕到後說皇上請太子回去,太子並未說些什麼,就獨自離去了。奴才只好尾隨其後,離開了風鳴館!”
皇帝冷冷問道:“那你總看清她穿的是什麼吧?”暗衛連忙答道:“是一件丁香色的衣裳!”
皇帝只覺焦燥難言,端起茶一飲而盡,茶水早已冰涼,冷冷的一盞茶吃下去,心頭火略略平靜一點,頭腦也有些清晰,又細細問了諸如“你說有人隱在暗處,可知道是些什麼人?”“老八先到還是老四先到?”“十五領著人去可說些什麼沒有?”一類的問題。暗衛一一答了。
皇帝臉色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顯得頗為陰沉,他負著手不耐地來回踱步,將得來的訊息想了又想,追問:“後來呢?”暗衛忙道:“太子去了大宴上打了個照面,回頭又去了風鳴館。在那附近又遇上密貴人。”皇帝手指輕叩,臉色一動:“你說,太子去見的人是王氏?”暗衛搖搖頭:“回皇上,依奴才看,應該是巧遇。因為密貴人見到太子時,很驚慌。”皇帝冷冷一笑:“哼!是嗎?朕自然會查個清楚!看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欺瞞於朕!”
悠然穿著象牙白中衣站在窗前。屋內沒有點燃燭火,皎皎的月光照著她身上,若不是烏黑的眉眼,看起來幾乎是整個人都要溶進這玉白的月色裡。沁涼的夜風透過窗,已是深秋的夜,紫墨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悠然低低地吟道:“一層風雨一層涼了!明日裡,會有一場風雨罷!”
紫墨打了個呵欠濛濛地應道:“這麼好的月色,怎會有風雨?”見她衣衫單薄,早不見了睡意,連忙起身尋衣裳給她披了,輕聲問:“格格,你還在想風鳴館的事?”見她微微點頭,笑著勸解道:“四阿哥不是說,會處理好的嗎?他和八阿哥對您都是極尊重的,不會讓那些人傷害你的!”
悠然極輕軟的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是嗎?小四說混淆視聽,把我從風鳴館撇開來。可是,在這宮裡頭,還有什麼事能夠瞞得過他?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心思
破曉時分悠然就起了。
紫墨躡手躡腳地進來,生怕吵醒了她。一進門就發現她已經靠著大迎枕,手裡握著一冊書,就著殘燭隨意翻看。她連忙撥亮了燭火,嗔怪道:“昨兒歇得這麼晚,怎地還這麼早起?”
悠然微微笑道:“不早了!睡著冷浸浸的,想起來瞧瞧有沒有下雨。”紫墨愣了愣,忽想起昨晚說到的“一層風雨一層涼”那句話,沒來由的鼻子一酸,強笑道:“格格可說錯啦!都說‘清早薄霧起,午後豔陽裡’, 今兒可是好天氣呢!到了晌午,我再把被蓋拿出去曬曬,到了夜裡就暖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