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湧倉促的人群中,有一個人馱著背緩緩地行走著。
他深深地低埋著頭,好似天地間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他渾身溼透,頭髮溼噠噠地黏在一起,看起來狼狽不堪。
身旁的文人俠士皆手持雨傘漫步雨中,沒有帶雨傘的江湖俠客也頗為恣意地體味著這場風雨,好像只有他一人把這場雨淋得這樣沉重。
他從風雨中歸來,滿身的雨花。
麻子停在春酣樓的門口,躊躇了許久,終究是走了進去。
誰知,他立刻就被幾個大漢轟了出來,很粗暴地將他摜倒在地上。
守在門口的小娘子嬌笑道:“臭結巴,憑你也配踏進春酣樓的大門?”
另一個小娘子跟著道:“沒錢就滾!”
麻子憤怒又怯懦地瞪了兩人一眼,站了起來又往春酣樓裡跑。
“我…我要…進去!”
他箭步似地衝了出去,幾個大漢又立馬把他推搡了出來,重重地摜倒在地。地上雖然沒有積水,但連日下雨,地上溼漉漉的麻子這一摔,摔得半面都是泥。
他仍然不服,掙扎著站起來。
就在幾個大漢要開始對他拳打腳踢的時候,老鴇出現了。
老鴇對這幾個大漢打了個手勢,幾個人便立即心領神會地將他拖到後面去收拾了。
門口的行人花客們最不屑於瞧這種熱鬧,正以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著這裡,為了避免惹來是非,老鴇賠笑了一句“讓各位見笑了。”
僅是一剎那的功夫,麻子就被拖到了後院去。
老鴇也跟著走了過去,但她臉上的神情是肅穆凝重的。
後面的小巷裡寂寥無人,僅有一兩個侍衛看守著春酣樓背後的出口。
幾個大漢把他拖過去之後,卻並沒有對他進行下一步的工作,確定周圍無人之後,默默的施了一禮,看見老鴇來了之後就徑自退開了。
原本頹然的坐在地上的麻子忽然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
目光交接的那一刻,麻子挺直了脊背,反倒是平日裡傲慢圓滑的老鴇彎下了腰。
剎那間,麻子的整個人的氣質全然變了,挺直了脊背後他的身形變得修長,目光裡透著堅毅與隱忍,與他往日的迷醉頹喪大相徑庭。
尤其是他的眼神寫滿了尋常人看不懂的東西,但他的面容卻是無比平凡的,不禁讓人感到違和,想去撕開他虛偽的面具,探究那之下的真容。
老鴇緩緩走了過來。
她恭恭敬敬得施了一禮,道:“公子。”
她神情激動的看著面前的人,微微屈膝,目光變得渾濁起來。
“您可算回來了,姑娘很擔心你。”
麻子“嗯”了一聲,從老鴇手中接過手帕,擦拭著滿是泥塵的頭髮,低聲問:“趙姨,她可還好?”
“姑娘在樓上呢。您身上髒了,快先去房內洗洗,我去給您拿衣服。”
在說話的同時,趙姨已經解開了暗道的機關走了進去,他從袖中掏出火摺子,微光點亮了黑暗的密道。
當初葉蓮燈就是在這背後的密道中誤觸了機關掉下去的。
兩個人在微亮的密道中無比熟悉的走著,即便沒有這盞燈也能輕車熟路,彷彿這條路他們已經走過千遍萬遍。
“其實公子大可直接從後門進來的,不必再這樣做戲給他們看了。”
“這場戲就要結束了,也罷,這也是麻子最後一次出現在人面前了,讓他們再歡快歡快吧。”他的語氣是疏淡的,聽不出喜怒。
趙姨默然應了一聲,扣了牆壁上一處機關。春酣樓的設計很巧妙,門開了,是一樓的後院。
“我去給您舀水,其他人伺候不周。”
“這倒不必了。”他漠然的拒絕了。
誰知趙姨硬是脫下了他的衣服道:“你倒是不必了,可待會兒你要見姑娘,姑娘可是會介意的。”
就在遲疑之間,趙姨已經拖著他到了一間房內,房內一邊是柴房,另一邊是專供洗澡的空房。
趙姨摒退了下人,幾人略一施禮後立即離開了,房內的灶火正盛,燒得屋內水汽濛濛。
“公子快些過來。”趙姨隨意地揮了揮手,摒退了所有的人。
麻子哂笑道:“趙姨還是別再公子公子的叫了,已經過了十年了,明昭已經老了,成了三十來歲的麻子。”
趙姨對這句話卻對這句話視若無睹,自顧自道:“我這個老人家也不好過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