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夢。
她在。
她來。
——她還活著。
而且還活得更豔更美更絕楚,更因為她正充溢著一種報仇雪恨的快意之故吧,她現在看來更加英風颯颯,而這正是使得一個美麗女子變成美豔不可方物的蓋世情懷、絕世氣質。
羅白乃看了,心中呻吟了一聲,口裡卻喝了一聲來。
綺夢徐徐走了過來。
她手裡綽著槍。
她盯住鐵布衫,那眼神很奇怪:有憤懣、有惋惜、有憎恨、有厭惡、也有憐憫、有殺氣、更有其他複雜奇異的情緒。
她大約在離他七、八步之遙,站住,看著他,彷彿他身上的繃布是一張玄奇的藏寶圖,好一會才自血色消褪的紅唇裡迸出了第一句話:
“原來真的是你。”
鐵布衫退了一步。
他身形有些踉蹌,眼裡也流露出悲哀之色。
“你既然一早已經來了又又何必瞞著我?”
鐵布衫低下了頭。
不知道他在看自己月下臃腫古怪的影子,還是在看自己帶血崩裂的繃布,總之,他的血布和影子都在月下微微抖顫著。
“你要欺瞞我也不必不必扮成這個樣子啊!”
說著,含淚的綺夢,走近了一步。
“不!”
鐵布衫驀地警覺,叫了一聲,語音跟他平時的低沉沙嘎,全然不同。
“你不要過來!”
他嘶聲道。
很情急。
但語音不再如怪獸悲鳴、嘔啞難聽。
——反而,保留了一種遍閱世情中年漢子的深沉魅力。
第二回 黑夜的白牙
綺夢客棧在疑神峰山下西面。
疑神峰在山西。
綺夢在客棧前。
天上有月。
月影西移。
月照西鄉,就像黑夜裡的白牙,周緣還帶點驚心的殷紅。
綺夢在月下,如詩如夢,但她的話,卻一點也不詩意、夢味,而是騰騰殺氣:
“你怕我?堂堂虎威通判吳鐵翼,也怕我這一個小女子?”
她口裡說著,便要行近,鐵布衫又退一步,輕聲叱道:“你再過來,我可要動手了!”
綺夢笑了。
笑得有些悽然之意:“怎麼?終於,惜花好色的吳鐵翼,也要露出本來面目,要殺女人了,要殺我了。”
她一面說著,擘著槍,在月下,迫近了一步。
一小步。
鐵布衫不由自主的又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他可離後面包抄他的人又近了一步。
隨綺夢一起自客棧步出來的人有三個,其中一人,早已經到鐵布衫的後面。
鐵布衫一退再退,那人冷哼一聲:“你再過來,我也要出手了。”她用的近乎是鐵布衫剛才的語氣。
說話的人是個女的。
這人羅白乃、葉告、何梵都認得:
她是劍萍,
除了劍萍,跟綺夢從客棧裡一起出來的,還有兩個人。
她們都是女的。
她們各分四面包抄,塞住了鐵布衫的一切去路。
這兩人他們可全都認得。
一個是李菁菁。
——李菁菁就是那個一向負責店裡酒菜的夥計,人很好看,但不算很漂亮。
她就是給綺夢評點為“善於點穴”的“手帕交”。
另一個是言寧寧。
——言寧寧就是那個一直都是負責打掃客房的夥計,人長得很漂亮,但卻不是很好看。
她便是那個綺夢特別引介為擅箭法而又能扮各種聲音的“小妹妹”。
她倆跟劍萍、綺夢,對鐵布衫作了四路包抄。
羅白乃一見她們,喜甚,不禁欣然喊了出來:“你們都沒事那就好了,剛才樓上、樓下都有死人,還鬧鬼呢!那鬼還兇著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問到這裡,羅白乃也住了口。
因為他知道自己白問了。
——大家已劍拔弩張,隨時動手,如臨大敵,一搏生死,誰還有餘裕為他們這三個“小孩子”(當然這稱諱是羅白乃最不喜歡也決不認可的)解說來龍去脈!
有時,羅白乃想過:還是當名捕好!要是這番話是無情開口出聲,誰敢不答?誰能不理?萬一名捕生誤會,拿你當罪犯辦,好運氣是五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