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澄吞下嘴裡的驚呼,雙手順勢環住一念的脖子,上半身赤條條地縮在一念懷裡,猶豫問道:“師兄,不應泡了麼?”
“水都要涼,你要是著涼了,還不是我心疼?”一念的喉間發出一陣輕笑,梁澄的側臉枕在他的胸膛上,可以感到對方的胸膛隨著笑聲微微震顫,將他的側臉,都給摩紅了。
一念一將他放到毯子上,梁澄就自己把自己裹了進去,只露出半個腦袋,聲音嗎悶悶道:“師兄,那後來呢?”
後來呢,一念眯眼,那是他才十一歲,魔心一時被壓制住,然後不久就被修漱心找到抓了回去,為了擺脫她的控制,也是為了不受魔心折磨,一念暗中修煉起九轉摩羅心訣,不久功力大漲,但是他並沒有顯露出來,韜光養晦,直到羽翼豐滿,才狠狠地回擊了修漱心,還把不世閣握在手裡。
無渡為他失了性命,一念不忍師父的傳承斷去,於是在世人面前,繼續做他的高僧。
要如何將他不世閣閣主的身份告訴梁澄,如此將來行事也能方便些,是個問題,一念一邊在心裡思考著,一邊笑道:“師弟,你先換好衣服,師兄再說不遲。”
梁澄渾身一僵,道:“師兄,你能先出去嗎?”
“……”他能說讓師兄給你換嗎?
第33章 自作自受
一念覺得他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平日裡端足了高僧的派頭,如今想要脫下這層光亮的外皮,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一念骨子裡是個十足自我又傲慢的人,無渡大般若衣缽傳人的身份,又讓他的身份幾乎凌駕於當世所有的禪修,就連大相國寺方丈,在他面前都要避讓行禮,敬他一聲“上師”。
這樣的身份,讓他不必看誰的臉色,當然,他本人也有狂傲囂張的資本,所以平日裡端著高僧的做派,淡漠寡言,即使一些在江湖中頗有地位的人,甚至某些達官貴人皇親國戚,一念也是想不見就不見,說雲遊就雲遊,也沒人責怪一句,反而交口讚道,上師不愧方外之人,行蹤縹緲,不惹凡塵。
那次梅下初見,他本是臨時回寺,想要採些新鮮的梅花,結果遠遠地就看見,那株十年不曾開花的古梅,竟不知何時,開了滿樹紅霞。
等他走進後,抬眼便見花影橫斜間,一人披髮白服,坐於樹上,周身真氣震盪,紅梅飄飛成簾,將人包裹其間,那人彷彿花間仙子,墜入凡間。
一念隱去氣息,直到梅中之人破障出境,漫天紅梅紛紛落地,在古梅邊圍成一圈,這才故意發出聲響,穿過花枝,抬眼正好與對方四目交接,看清了對方的樣貌,一念便移開視線,投向滿地落紅。
看在這人長得不錯的份上,一念就大方地原諒了對方壞了這一樹紅梅的罪過。
這花落到地上,沾了塵土,一念自然看不上,正要離去時,對方從樹上飄下,一雙赤足,瘦削凝白,足尖粉潤,襯著滿地豔豔奪目的紅色,顯出一份攝人心魄的美感。
一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對方還以為他心裡起了不滿,腳拇指往裡微微一縮,足背一弓,跳出落梅鋪就的地面,站到邊上,一雙裸足也隱在寬大的披風外罩裡,一念不由嘆了句“可惜了”。
第二日,太子當眾發誓出家的訊息,震動整個東都,他才知曉,昨夜花中之人,竟是當朝太子。
對方放著太子不當,卻要做個和尚,不免勾起一念的興趣,後來梁澄發的誓言果真應驗,又讓一念起了幾分探究之心,加上二人兩次三番偶遇,一念順水推舟,輕易地博得了梁澄的好感。
也不知從何時起,他漸漸開始享受起梁澄看向他的目光,對方眼裡的迷戀,讓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一念以往並不乏他人的傾慕拜服,他也早已習慣眾人的恭敬與仰慕,但是唯獨梁澄的注視,讓他覺得通體舒泰,渾身自在,或許是因為對方長了雙好眼睛罷。
古人言“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說的是心性純正之人,眼睛便清朗明透,心性不正之人,眼睛就矇昧無採。
梁澄看著他時,雙眼痴迷卻不見一絲淫邪,純然的嚮往中透著赤子的明澈,正是應了他的名字,澄,寧靜而淵澄也,所以他給梁澄取了“澄心”這一字號。
眼下,梁澄裹在狐裘邊的毯子裡,只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因為才沐浴過,眼睫上還沾著水珠,顯得雙眼霧濛濛的,就像沾著晨露的鮮嫩果子,看得一念食指大動。
可恨的是,以往裝得太過,現在就只能看著不能吃著,就在剛才,對方還問他,師兄,你能先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