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大開、門庭若市的,可今日卻是大門緊閉,府內眾人也沒了往日的神氣,或是焦躁不安,或是神色惶惶,唯有顧敏睿所居的東院保持著慣常的肅靜,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將這個地方隔了開來,外面的驚慌困擾都不能侵擾這個院落。
顧敏睿的書房坐落在東院一角,而此刻,這位顧家族長正和他的長子相對而坐,默然無語。
“再過不久,陛下的人就要來了。”半晌,顧敏睿沉沉地開了口,“得蒙娘娘提點,本以為一切已經安然無虞,沒想到卻還是著了他人的道。”
他緩緩嘆了聲氣:“想老夫一生忠君為國,鞠躬盡瘁,自問光明磊落,從不與人交惡,可如今,就要敗在他人的誣陷之下了。”
顧審言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他輕聲道,“爹沒有害人之心,別人卻有。”
顧敏睿聽出了他的一語雙關,神色越顯沉重:“可終究,顧家與四殿下是連成一體的。四殿下此番行事的確不妥了一點,但……”
顧審言抬起了頭:“爹是要做一個清官,名垂青史呢,還是想做一個佞臣,謀求顧家富貴?”
“爹只盼顧家能夠平平安安、傳世百年,富貴榮華,不過都是過眼雲煙而已。”
“那就什麼也不要做。”顧審言道,“陛下自會還顧家一個清白,還爹一個清白。”
顧敏睿撫須不語:“爹想聽聽你的意思。”
顧審言又低下了頭。
他的意思?
他看著自己恭敬放在膝頭的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人曾經讚歎過,說他這一雙手天生就是用來寫字的,老天註定他要驚才絕豔、冠絕長安。
那人這麼說著,也這麼用充滿欣賞的目光注視著,注視著他用這雙手揮毫潑墨、筆走龍飛,明亮耀眼的雙眸裡像是落滿了天上的星子,有著最燦爛的光華,可如今,那雙眼睛依舊美好,但目光卻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有人奪走了它。
他也……為了顧家,放棄了爭取。
如今的情勢雖然看著危急,但其實完全沒有動搖到根本,只要他們一心為君,讓陛下看到他們的忠心,那麼就算御林軍搜出再多通敵賣國的罪證,整個顧家也依然能夠得以保全;可一旦他們有任何的動作,那麼不管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不是為了自保,陛下都會對他們心生嫌隙,顧家會敗落,甚至傾覆,但這些都是輸了的後果,而如果他們贏了,他們就能獲得一切。
這是一個豪賭。
顧審言從來就不是一個賭徒。
可是為了某個人,他願意去拼一拼,爭一爭。
他想……賭一把。
顧審言站起身,跪下深深磕了一個頭,抬頭對上顧敏睿看似漫不經心的目光:“爹,孩兒想賭一把,孩兒……不甘心。”
顧敏睿盯著他看:“你可知你賭上的是整個顧家的未來?”
“孩兒明白。”
“輸了的後果,你承擔不起。”
“若從一開始就想著輸,那世事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顧審言道,“並且孩兒略有一計,雖然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但六成還是有的,再加上爹心有丘壑,此事要成,未必沒有想象得那麼難。”
顧敏睿沉吟片刻:“說來聽聽。”
顧審言就斂了眸,簡略地把計策說了,末了,道:“爹若同意孩兒的看法,還請儘快著手佈置,若事成,孩兒有一心願,”他定定地望著顧敏睿,脊背挺得筆直,“還望爹成全。”
“……”顧敏睿閉上了眼,深深嘆了口氣,“爹知道了。”
冤孽,都是冤孽啊。
父子兩個談話之後,顧敏睿就著手開始進行佈置,好在此前他就已經接到了顧婕妤的密信,謀劃過一番,此時不過是下達最終的命令,再根據顧審言的獻計酌情刪減更改一些佈置,並不需要費什麼功夫,因此當御林軍前來時,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處之泰然。
而因著蒐羅出了通敵賣國之證,幾乎是在御林軍將顧家人押入大牢的下一刻,三司就提了顧敏睿開始會審,只是顧敏睿拒不認罪,再加上陛下態度曖昧,事情就一時膠著起來。
可還沒等膠著滿一個晚上,事情又在第二天起了變化,蘇力金再度甦醒,因為此前與謝初所言的供詞有別,皇帝又命人去審了他一番,並且由於牽扯到國事,也沒有多麼客氣。
一開始,蘇力金還堅持著之前的言論,可當他得知部署圖已經被人翻了出來、從孟邑帶來的人也全都被囚禁起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