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溱和兩名侍衛勃然色變,一名侍衛刀鞘中噌就亮出了半截刀鋒。大清以武立國,皇族不避刀劍,但在這肅王銀安殿中卻是第一次有鋼刀出鞘,實在沈葆楨之言大逆不道,更令王府侍衛心虛,因為這也隱隱是他們的希翼。只要葉昭抬抬手,沈葆楨就要被拉下去砍了。
葉昭就笑了:“是亂臣還是賊子卻是要後人評說,奕欣他又有什麼光彩了?我但求無愧於心,世人誹我妒我,又怎會在意?沈葆楨,你博古通今,可知隋之強盛,為何兩世而終?莫跟我說是煬帝殘暴,攪得天下大亂。”
沈葆楨昂首道:“你說是為何?”
葉昭踱了兩步,淡淡道:“煬帝不是個好皇帝,荒唐殘酷,但他動搖國之根本還是因為隋之兩代帝王,體會到了門閥統治之禍,欲削關中門閥之權,卻操之過急,這才激怒天下門閥,共力乏之,如此才有李唐數百年之治,若無煬帝科舉削門閥之始,你們這些讀書人慾與門閥子弟爭權,卻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沈葆楨滯了下,冷笑道:“你是自比隋煬帝麼?”
葉昭就笑:“比隋煬帝又有什麼光彩的?我只是想說,革亂除弊,必然惹得世間紛紛擾擾,有人怕我懼我,背後誹我,何足道哉?今之世,若無大變革,則我中國大地,必然淪為泰西諸國之砧板魚肉,我願作這大變革之妖魔,成固然可喜,敗,車裂凌遲,我自坦然。是非功過,有後人評說。”
沈葆楨盯著葉昭,臉上冷笑漸漸淡了。
葉昭就揮了揮手:“將人犯沈葆楨送按察司,審判定罪!”
沈葆楨和高溱都是一呆,沈葆楨不過芝麻綠豆般無足輕重的讀書人,又說出那番話來,本以為自己今日必死;高溱卻是以為王爺準備收服他。卻都沒想到葉昭會將其送去按察司。
“王爺,容卑職開解開解他?”高溱小心翼翼問,只是猜著王爺的意思。
葉昭擺擺手道:“先等按察司聆訊,悟不悟的在他自己。”對於北朝官員之類的“政治犯”,自然另有一套審訊判刑辦法,但若唐樹義之流,那是“幡然悔悟”的機會都沒了。
聽王爺的話裡,沈葆楨尚有活命的機會,高溱這才放心,畢竟兩人故舊,怎麼也不想看他被砍了腦袋。心說倒要好好開導他,王爺雄才偉略,天命之主,順天而行,才是智者所為。
侍衛推搡沈葆楨出殿,高溱隨即告辭,此時有侍衛匆匆而入,送來一份電文,乃是從福建汀州府而來,汀永大營的軍報。
平遠軍第四鎮福建汀永大營位於汀州府和永春州之間,軍營電報線路雖已架設,但河段山坳,仍需趕工加固鋪設最合理之線路,是以暫時每天只有兩個時辰與廣州相通。
電報是昨日趙三寶發出的,言道馬新貽、剛安從中策應,延平府知府劉登煥改旗易幟,向同治帝稱臣,現有馬新貽和剛安拉出數營綠營佔據延平府,趙三寶自然要去給其壯聲勢,改編綠營,而軍務緊急,是以昨晚已經帶了警衛哨上路。
延平府?葉昭就是一喜,延平府位於閩境中部,乃是兵家必爭之重鎮,若延平府收入囊中,則東可進逼福州,北可抗安、浙之兵,西則與江西大營遙相呼應,閩南盡被掌控。從此閩境贛境之茶商,可就全然在南朝治下。
馬新貽、剛安謀劃之事,自然周全,而延平知府劉登煥精明強幹,早就與趙三寶暗通書信,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剛安?葉昭心裡隱隱有絲不安,踱著步,默默思索著。
此時的延平府驛館,槍聲如雨,驛館院落層層的屋脊上,步槍手組成火力網,四下射擊,而這一帶民居,已經被紅纓子兵勇圍得死死的,驛館前門和後門處的窄巷,更有兵勇堆壘麻袋沙包,構築工事。
驛館第二進院落傘蓋般的古樹下,趙三寶正默不作聲擦拭槍管熠熠發光的步槍,在他身邊焦急踱步的,是延平府知府劉登煥。
劉登煥到現在還心下慶幸,幸虧選在此時來拜訪趙軍門,若不然怕也被穆蔭、剛安抓了起來。
穆蔭來閩浙劉登煥倒是知道,這位鑲白旗滿洲副都統以兵部侍郎之尊來閩浙協助總督袁甲三辦軍務,實則自然是六王派來穩定閩浙局勢的,穆蔭與袁甲三私交甚密,可說是極適當的人選。
可誰知道穆蔭會來延平?很明顯與剛安密謀演了這麼一出大戲,馬新貽一直在暗中聯絡綠營將官,而剛安將計就計,在這延平府誘捕馬新貽和自己等與南朝私通的官員,如今這場大戲更沒白唱,平遠軍中赫赫有名的三寶爺也深陷重圍,三寶爺只帶了軍部警衛哨百十人乘快馬而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