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明的記憶,倒不知當年,自己的爹爹和那狐狸竟是怎生的糾葛。
更是難明,這晌門口卻有人喚他,一看之下,竟是幾日未見的阿蘇。見了他,癩子心頭狂喜。他經此變故,心智皆傷卻是滿腹辛酸無處訴,見得阿蘇,好似各種苦楚都有了盡頭一般,只將起身,便奔至門口,將他擁入了懷中。可未料阿蘇竟在他懷中驚跳起身,連往後跌,抖抖擻擻。
“大哥。。。你。。你懷裡揣的是什麼物事,竟是煞氣逼人。”
見他駭怕,癩子也狐疑,將張屠戶贈他的屠刀掏出,去又聽得阿蘇,捂了臉不住嘶喊。“將它拿遠些兒,將它拿遠些。。。我。。我怕。”見他如此,癩子立時呆住了,憶起張屠戶之言,說這刀上沾了那狐妖的血氣,是以那狐妖頗為忌憚,如此看來,阿蘇莫不就是那狐妖??又驚又痛,癩子木立在地,不能動彈半分。倒是阿蘇不住哀求,不住嘶喊,慢慢的蜷縮成一團又化做煙雲無形。
大為驚駭,癩子這才回神,從屋內奔出,連聲高喊
“阿蘇。。阿蘇。。。”
可一行看去,綠柳垂楊哪裡還有阿蘇的蹤跡,倒是村長領了眾人從路口前來。見得癩子,村長老淚縱橫,只扶了癩子的手,喚得一聲外甥,便再也開不得口了。原來,經由彩霞之口村長已將癩子的身世來歷曉了個大概。這一番,甥舅相見眾人都暗自垂淚,唯有一人在人群中冷笑出聲。
“怪道那妖精老為著你打轉,卻原來是舊日相好。”
聽得此言,癩子尋了那話音看去,見得那大和尚戒空立在當中,一臉的不屑一臉的譏誚
勃然大怒,癩子只欲出言還擊,可一行想來,卻又正如他之言,不得分差。當下,便住了口黑了臉沉默不語。討得了口上便宜,戒空也是住了嘴,只哈哈大笑,便喚了至心揚長而去。依依不捨,至心回頭看他,可癩子無心事宜,哪見得至心滿面哀愁滿面驚惶。 只昏昏切切,哀哀悽悽,一心滿眼都是那白狐的幻形
是夜,認祖歸宗,癩子在程家舊宅設了靈堂,算是初為人子,以盡孝道。
夜深過半,陪同之人一一告辭,餘下癩子一人獨守靈堂。也是倦乏,昏昏沉沉間,竟忘憂拋惑自而睡去。
入夢,仍是一番虛無,渺茫深處,依依稀稀傳來一陣哭聲,從夢中驚醒,癩子看去,那廊下轉角處正孤立著一個人。再次看去,白衣勝雪,不是阿蘇卻是誰。見了他,癩子說不出話,滿心滿腔除卻困惑便是憂憤了。不待他開口,阿蘇卻先道。
“大哥,我今夜來是向大哥告辭的。”
“告辭?”聞言大驚,癩子從廳內奔了出去,到得廳門卻又停下了,只看著阿蘇,問不出半句言語。幽幽一笑,阿蘇道。“大哥該知道了,我本不是人,我是這程家宅後的一棵柳樹。”
柳樹!癩子大驚,又聽得阿蘇再道。“這程家舊宅原是一片至陰荒地,我於此不過區區七百年便是收得天地精華,修煉為精。三界各道,唯人最高,我初初修得人形自然是得意非常,便時時幻化成人形於這周遭四處溜達。是以,結交了不少周遭的各種精怪,那白狐也是其中之一。但這過往之事,我知曉的卻是與大哥不為一般。人皆言是那白狐迷惑了程大官人,可我只知卻是程官人辜負了白狐,那白狐傷心所至才犯下了諸般造孽。但我不明,世人皆言人間有情,為何我看這世間百態,風物繁華卻獨缺一個情字。白狐死後,我也心灰意懶,不敢再踏這人世半步。白狐死後的第二年。這方圓百里就起了乾旱。我為樹精自是知道這是東浮村殺戮過勝有了天劫,那一年我原以為是逃不出此劫,怕是道行原神都要在此劫中毀消。可造化弄人,那一年我竟是被人所救,救我的正是大哥你。那時你剛八歲,失了父親,孃親又病重,你獨自一人在院子裡偷偷哭泣。我也是垂死,見你偷哭,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快活,只道是你們也有今天,可下一晌我竟是笑不出來。卻原來,你見我枯乾,心下不忍,將自己從村中所分得的一飄水全澆給了我。正是這一瓢水才助我度過天劫,而由此我心底方信這世間有情”
“後來,大哥下山,我一看便知你是當年的小公子,我心裡歡喜,又無以為報,只扮做賣畫為生的秀才阿蘇來與大哥攀談。承蒙不棄,得到大哥的憐愛,我心裡更是歡喜。可如今,我卻不能和你在一處了,大哥知道我本為妖,我又知道大哥來原是為了捉妖,如若互不知曉還好,但現下,你即為人我即為妖,原本就為露水因緣,如今卻是更不能繼,你我塵緣以盡,今夜裡,我就要隨楓婆婆去了,望大哥保重。”
哀哀切切,一襲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