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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他在臺上就有了上乘表演。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講得慢,什麼時候該講得快;什麼地方高,什麼地方把聲音壓低;何時慷慨激昂,何時餘音嫋嫋;手勢的運用也讓他抓出了規律:何時高揚不劈,何時在空中揮舞,何時從胸前徐徐飄過,必要時拍桌,但不要把茶杯震翻……更重要的是運用表情,笑,哭,憂慮,憤怒,欣慰,果斷,不能平鋪直敘,四平八穩,要製造出一個個扣人心絃的高潮……咱們必須在此強調,梁寶是無師自通。華不石的指導只是抽象的。

在開頭那些慘遭失敗的日子裡,梁寶甚至連大魚大肉都食不甘味。別人說唱唸打。

一套又一套,把聽眾感動得屁滾尿流。輪到他上場,聽眾不是交頭接耳嗑瓜子兒,就是不懷好意地嘿兒嘿兒直笑,把他笑得心裡發毛。面對魚肉米飯,他想咱也不能老當白吃飽。他對著鏡子,沒少練。等到巡迴報告快結束時,他已經能迷住個把崇拜者了。

給他印象最深的崇拜者是個十九歲姑娘。她是一個小城市的劇團演員。她在小禮堂給報告團演京劇《紅燈記》。這個女孩演李鐵梅。開頭挺不錯,後來出了岔子、她唱“咬住仇,咬住恨。仇恨入心要發芽”時,由於動了真情,也由於忘了頭上戴的是道具,反正她用力那麼一拉,假辮子假頭套一下子打了下來。觀眾從沒見過這種陣勢,先是一愣,接著沸反盈天,笑死笑活。李鐵梅端著假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雷鳴般的鬨笑聲中,呆在臺上,一動不動,偏偏大幕又不落下遮醜。梁寶看見這姑娘眼淚吧噠吧噠往下落,不禁心顫。演出結束後,演員和報告團共進夜餐、聯歡。這姑娘躲在角落裡,成了受氣包。梁寶湊上前安慰她,說她演得不錯,還把事故歸咎於道具。姑娘受了感動,馬上把他引為知已。吃飯時,他們挨著坐,姑娘把腳放在梁寶腳上,還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豐腴的腿上。席間他倆曾一度缺席半個小時之久。姑娘先出去的,臨走時,狠狠踩了梁寶一下。梁寶會意,過了一會兒也溜出去。在這個城市梁寶共報告三場,每次這個姑娘都坐在頭排,兜裡揣了好幾條手帕(有的捋鼻涕,有的專為擦眼淚而備)。梁寶離開時,姑娘哭腫了眼,送梁寶一支鋼筆,上刻一顆心和幾行字,梁寶給她一個塑膠皮筆記本,寫上“海記憶體知已,天涯若比鄰”和自己的英名。

梁寶出發前夕,眼鏡蛇來到張莊青年點。一見梁寶,他就直樂。他多少有點紅腫的小眼睛甚至笑出了眼淚。

“我那寶貝舅舅來信了嗎?”他不懷好意地問。

“他一封都不寫。”梁寶說,“咱從沒收過他的信。”

“但願他別寫。”眼鏡蛇看著梁寶,又笑了,“你說是嗎?”

“咱不知道。”梁寶說,“反正咱就一直這麼稀裡糊塗的。”

“你小子不熊。”眼鏡蛇說,“原先我以為你會露餡呢。”

“咱也不想幹,”梁寶說,“人家這麼抬舉咱,咱能不識抬舉嗎?”

眼鏡蛇說:“我給你背一段報紙,咋樣?”

“那些個記者咱算服了。”梁寶說,“還有華不石,你認識嗎?他一件事都沒問咱,卻寫出好幾萬字,夠咱念半天的。咱可不唬你,那上面的事呀,叫咱念著都臉紅!”

“你能不能和他們說說,”眼鏡蛇說,“咱倆換個個兒。我替你出去念,我保險臉不紅,心不跳。”。

梁寶說:“咱說了不算。再說,咱點裡伙食太熊。出去轉一轉,肉和細糧總該管吃吧?”

“說不準天天讓你吃憶苦飯呢。”眼鏡蛇又動員了半天,梁寶還是沒讓步。最後,眼鏡蛇才說明來意:“咱倆可做成一筆買賣。”

眼下天氣漸冷。眼鏡蛇建議梁寶這次隨團巡迴報告時,儘量少帶衣裳,每到一地,都凍得夠嗆,當地肯定會送他棉衣,尤其到軍營報告,即使不缺衣,也會賺上一身半身新衣裳,軍隊的人明白。如今的小青年喜歡軍裝,因此他們總拿軍裝送禮。

梁寶得轉上一兩個月,去四五十個以上單位,去軍營也起碼十次以上,如果一個軍營送一套,那麼就是十套以上,就當一套賣三十塊錢,兩人可均攤好幾百塊。眼鏡蛇扒拉著手指頭,算得頭頭是道;吃喝拉撒睡,人家全管,禮品幹賺。工廠農村白搭,他們送的禮品多是寶書,包在紅綢子裡,挺沉的,背不動。眼鏡蛇讓梁寶做個順水人情,把寶書轉贈給當地殘疾軍人和五保戶,讓他們好好學吧。凡是可以作價賣錢的,都留著;太沉了,就託人捎回來,由他眼鏡蛇及時處理掉。如果找不到人捎,就寄,郵費二人分擔。見梁寶有顧慮,眼鏡蛇給他舉了“訴苦大王”皮糠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