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卻不堪一擊,究其原因,民權氾濫而國權軟弱是為關鍵。”
宗雪竹暗暗吃驚起來。因為在他的歷史觀裡,北宋王朝藏富於民,不像唐朝那樣,民富國也富,但北宋王朝滅亡的原因則主要在於北宋的首都無險可守,面對窮兵黷武的強敵,北宋王朝只能棄城南逃,和北宋王朝國家權力的強弱南轅北轍。如果必須和國家權力相聯絡的話,反倒是國家權力過於集中的結果,因為把國家權力集於一身的北宋皇帝利用所謂的更戍法,擺佈著北宋的軍隊分明就是玩火*,使軍隊師無定帥,帥無常師,兵不識將,將不識兵,軍隊的戰鬥力大打折扣。此外,北宋皇帝命令軍隊嚴格按照自己一廂情願的陣圖進行作戰的愚蠢行為,也應當是北宋迅速滅亡的一個原因。正是鑑於這個歷史教訓,甲午戰爭將被馬關條約蓋棺定論時,面對空前強大的海患,他才和康有為、梁啟超等一千多名赴京考試的舉人,共同主張已無屏障可言的朝廷遷都再戰。
但出於學問上的謹慎態度,他對王月波的看法未置一詞。他是一個治學嚴謹的人,對未經深思熟慮的東西非但不會誇誇其談,而且不會先聲奪人。何況王月波今非昔比,既然言之鑿鑿,必定持之有故,胸中另有一番深遠之見。
“所以,”王月波又繼續說,“我族必以國家主義為先導,探路而行,尋覓正道。”
受到王月波的感染,宗雪竹不禁正襟危坐,神色莊嚴。
“不管什麼主義,只有不偏不倚,才能求得正道而一勞永逸。可是,眼下黨派繁雜,見仁見智莫衷一是,相互攻訐宛若仇讎,輕言正道未免為時過早。”
“先生常教誨學生說,不求其速,何以速達,倘若速而能達,何必捨近求遠。學生以為,國家主義著眼於國家的當務之急,或許還不能算作一條可以一勞永逸的正道,但它至少能以拓荒者的政治勇氣為一條正道的最終發現而身先士卒。”
“若是正道,速而能達;若非正道,病急亂投醫,欲速則不達。為師不懂什麼主義,也不懂什麼政黨,可為師以為,西學即便也是實學,致中和崇仁德,平易近人,黎民百姓知其所云,曉其脈絡,行其道理,那也需三思而後行,切莫急功近利,孤軍深入。”
“先生的教誨高瞻遠矚。眼下的政黨魚龍混雜,只有統一、共和和*三黨聲氣相求,不但曲高和寡,而且勢單力薄,確需響應梁啟超先生,儘快實現合併,一方面用以制衡亂黨,另一方面防止這三個政黨淪為貿然而進、孤立無援的孤黨。”
直到這時,宗雪竹才露出了笑容。因為無論在王月波的信裡或是現在,在王月波褒貶分明的政治人物當中,梁啟超是他唯一熟識的人。王月波卻不知道這件事情。許多年以前,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只聽宗雪竹講過公車上書的來龍去脈以及宗雪竹在上書上簽名的往事,卻從沒有聽宗雪竹談起過自己曾參與過公車上書的討論,更沒聽宗雪竹說起過自己和康有為、梁啟超的交往。正因為他那時還是一個孩子,宗雪竹才淺嘗輒止,只是透過現身說法,讓一顆幼小的心靈承擔了匹夫之責。事實上,包括宗雪竹的父親甚至祖父所交往過的後來都當了總統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宗雪竹對誰都隻字不提。不過,這倒不是謙虛謹慎,而是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王月波回到雍陽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勸說母親去北京居住。年初,他在信中委託王泰興把他的妻子兒女送往北京的同時,就請母親一併前來北京定居,可母親卻以故土難捨為由拒絕了他。這使他十分不安,剛剛當選國會議員,就馬上回到了雍陽。
可是,當他當選國會議員的訊息像雪花一樣飛飛揚揚的時候,由於母親根本不理會他的孝心,他已經跪在了母親面前,想以此來打動母親。
“好吧,媽答應你。”秀雲姑姑見他長跪不起,就說,“不過有件事情要先說清楚,我要是想回家了,誰也不能攔著我!”
他趕忙答應了母親。在人們眾星捧月般的目光裡,他去向宗雪竹告別時,膝蓋還在隱隱作痛。帶著母親離開前,宗雪竹託付給他一件事情,叫他打聽一下北京的印書館中哪一家印書館物美價廉。這是宗雪竹突然做出的決定,打算把自己多年來研究中庸之道的文章結集出版。
沒過多久,王月波就從北京來了一封信,說他已經物色到了一家聲譽很好的印書館,目前正在聘請一個國學方面的名人為他的著作題跋作序。接著,宗雪巖也來了一封信。他埋怨哥哥不該把出版著作這等大事瞞著他,如果不是王月波寫信告訴了他,他還毫不知情呢。他還說,錢不是問題,千萬不要貪圖便宜,只要哥哥選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