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當她睜開眼睛,就能欣賞到一幅免費的後現代藝術作品,然後看著我得意地站在窗旁,搖頭晃腦地說:“我真是個繪畫天才。”
她看了看我,不說話,起身拿起毛巾和牙刷,向房間外的公共洗手間走去。不過在她轉身關門的瞬間,我遠遠的,在她臉上看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臉頰上兩個小小的酒窩,羞澀地綻放著。
她是我這短短的十六年人生中見過的最美的女人,淡雅嫻靜,卻又在眉眼間,染著些許風塵味,顧盼生姿,真正的顛倒眾生。她好像永遠也不會老,二十四歲的她,看上去依然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或許是她有意將年齡定格在了十六歲之前,也將記憶定格在那個最美的年華,因為在她十六歲那年,我出生了,我的到來打破了她所有唯美的希冀,撕碎了童話瑰麗的面具,將現實殘酷地呈現在她面前,以最駭人的方式。
也難怪她如此恨我,是我揉碎了一切原本應該屬於她的美好,把她生生地推落懸崖。
其實在我七歲之前,她對我還是不錯的,雖然她從來不把我當兒子,但至少能像照顧“姐姐的孩子”那樣照顧我,還不至於讓我餓死。
但是隨著我漸漸長大她看我的眼神慢慢就變了,越來越陰鬱,越來越兇殘,似乎無時無刻不想把我撕碎,吞進肚裡。
我知道這是為什麼。
某天晚上,當一個男人□著從她身上爬起來,將錢扔在地上,穿好衣服走出門後,她縮在床角哭了起來,“嚶嚶”的像嬰兒的哭聲,卻十分微弱。
她很少在我面前哭,無論墮落到何種地步,她始終是個驕傲的女人。
我默默地把錢撿起來收好,正猶豫著要不要先去鄰居家避一避,繼續假裝不知道這一切,轉過頭就發現她正錯愕地看著我,看了很久,然後撲過來,抱著我放聲痛哭,嘴裡一直喊著一個陌生的名字。最後她哭累了,昏睡了過去,在夢裡還反反覆覆的喊著那個名字,不斷的說著“不要走”。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還不到10歲的我,能如此明銳地察覺出她和那個名字的主人之間的羈絆,以及我和那個人的關係。
我只能說,我早熟的有點過分了。
回憶到此為止吧,我看著眼前已經微涼的茶,想起一句很煽情的歌詞:
你似北風
吹走我夢
就讓一切隨風
讓一切都隨風吧,萬事萬物自有歸路。
☆、第 30 章
四月十七日星期五。
剛一下課就接到了楚炎翔的電話,他在學校附近,讓我去找他。
他已經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去上課,我最近很忙,也整整四天沒有見到他,所以見到對方的時候,我們都驚訝了一下。
我驚訝的是,他的復原能力真不是一般的牛,四天前還病得好像隨時都會撒手人寰,現在,又高又帥的往那一站,標準的氣宇軒昂,風流倜儻,迷倒萬千少女。除了臉色依舊蒼白,其它的一切,安然無恙。
他驚訝的原因不用他說我也明白,四天前還生龍活虎的我,如今像一個飽受舊社會地主凌虐的長工,頭髮凌亂,兩眼無神,其憔悴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又要上學,又要打工,還要製作那該死的模型帆船,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撐到今天還沒有過勞而死,已算得上是奇蹟。
我揉了揉眼睛,強打精神,笑著向他打了聲招呼。
他挑眉看著我,眼神裡是十二分的不滿。周圍的空氣好像驟然凝聚下來,每一縷風都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我打了個寒戰,努力扯動著臉上的肌肉,擺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那不是,那啥嗎,你知道,學習壓力太大,最近休息的不太好。”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不,是直視著我,深深的看到我的靈魂裡,我感覺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在他這種幾乎成精的人面前說謊,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我悲憤地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別再這樣看著我了,我坦白從寬還不行嗎。。。。。。。我最近在忙一些事情,但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事,而且我還要打工,又要上課,所以每天只能睡很少時間。”
他嘆了口氣,伸出手放在我的後頸上,輕輕地磨砂著。
“小翔。”他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沉沉的在空氣中溢開,仿若一汪千尺深潭上,因風而起的漣漪,無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