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鐵青著臉走向出事的帳篷,衛叔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年輕人,你一直在觀察我,有什麼問題嗎?”
我跟隨顧傾城的思路已經被打斷,索性停下腳步,迎著他的目光:“衛叔,你剛才用的可是‘庖丁解牛’刀法?”
他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承認:“對。”
“我猜到你的來歷了——”壓在心上的石頭被搬掉了一塊,我的心情一陣輕鬆。跟這群人一起行動,至少應該明白他們的身份來歷,否則誰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就在背後來上一刀。
“真的?那可太好了。不過,老江湖們經常說的一句話,你想必也知道——飯要多吃,事要少知。知道得太多,對自己沒什麼好處。”衛叔的左肘輕輕一動,殺氣隔著衣服若隱若現。
我冷靜地笑了笑:“衛叔,你是顧小姐帶來的人,應該不會對她不利,那麼,我們就沒有任何衝突。既然如此,大家只是江湖上的浮萍聚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絕不會惹是生非。”
衛叔仰天一笑:“年輕人,果然手快眼亮,真有你的。”
這是一次沒有火花的交鋒,我跟他擦肩而過,進了顧傾城的帳篷。
她的電話還沒打完,伏在桌子上,潦草地記錄著什麼。
“哥,十六架古琴的所有買主身份、幕後隱情、資金流向一定要全部弄清,我懷疑,古琴的價值並不在琴本身,而是以此為階梯,能抽絲剝繭地牽出更偉大的秘密。我會隨時向你報告進度,隨時——當然也包括現在這樣,凌晨把你從被窩裡吵醒。”顧傾城大笑著掛了電話,張開雙臂,把那些石柱的分佈圖全部壓住,閉上眼睛做深呼吸,彷彿必須如此才能平復內心的激動似的。
十六架古琴猶如鏡花水月一般,還不知道離我們多遠,她已經在計劃著出售勝利果實了。現在,我們只擁有刻在隧道入口處的古琴圖案,其他一概不知。
“風,我知道那些石柱代表什麼了!”她睜開眼,鉛筆在右手五指縫裡靈巧地轉來轉去。桌上的圖紙被翻得亂七八糟,可見她剛剛肯定是一邊打電話一邊不停地翻圖紙。
“石柱、古琴……”我腦子一動,也猜到了答案。
衛叔探索到的結果表明,最後一排石柱為三十三根;她剛剛向顧知今確定的問題是世上弦數最多的古琴為三十三根,所以,我可以大膽地猜測——“它們代表的是琴絃嗎?每一橫排相同尺寸的石柱,相當於一架古琴。”
顧傾城猛地把鉛筆擲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風,你是怎麼猜到的?難道早有答案,只是不肯告訴我?”
這個驚世駭俗的答案一說出口,我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這麼粗壯的琴絃,誰能彈奏得動?而且什麼人會有這種閒情逸致,在荒山野嶺裡開鑿隧道,然後做出這麼多石柱放在裡面?
“這就是正確答案?”我反問,因為這種想法確實有點異想天開,與正常思維方式相比,落差太大。
顧傾城舉起那張畫著三十三根石柱的圖紙,表情慢慢變得凝重了:“這只是暫時的解釋,它們像是琴絃,但不是人類通常意義上的‘琴絃’。在我們不知道它們的名字之前,姑且可以這麼稱呼。”
她抱起滿桌子的圖紙,走到床墊前,一張一張仔細鋪開。
外面開始起風了,門簾的飄動可以證明已經轉為北風。
“我們很快就能有新的答案,明天,我會帶人進入隧道,按照咱們說好的方法,一直走到盡頭。”
所有的探險者,都希望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揭開最後一道謎題。好奇是人類冒險的唯一動力,而這種動力在我身上表現得尤為強勁。
“隧道的盡頭是什麼?”我想此刻每個人都會在心裡自問。明天或者後天,我就能重新掀開這一頁。
顧傾城把所有代表琴絃的圖紙順序排列起來,排在最頂上的是石柱最多的那一張。
“風,我們來討論一個問題——假如,某個人站在隧道深處發聲,咳嗽或者尖叫都可以,那麼按照聲音的傳播特性,它所遵循的路線必定會滑過石柱的表面,曲線前進,一直到達洞口,傳入我們的耳朵裡,對不對?”
她用鉛筆畫了一個虛線箭頭,從最上面一張一直延伸到底。
“如果聲波沒有引起共鳴或者共振,它到達洞口時,早就視距離的遠近不同產生衰減,距離足夠長的話,衰減到一定程度,我們根本聽不見它。”
我沒有打斷她,只是在腦子裡儘量想象她描述的聲波傳遞過程。
第三部 方眼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