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那千篇一律的迎接儀式。皇帝當即封了她為安遠將軍,領三品銜;封蘇珉為右中郎將,領從四品銜。因寧有意在營中只是以謀士身份出現,故無封賞。其後,皇帝又冊封了她屬下一干將領。
烈烈驕陽下,平阮兒自巋然不動,只穩穩地看著一幫漢儒被曬得七暈八素。
封賞儀式在繼續,她卻在神遊千里。這一番苦功,升了一級,離上將軍還遠得很吶!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她受不了皇帝那虛偽的面孔,尤其是與回憶相對比的情況下。
平阮兒抬頭看著太陽,心道,若是叫蘇姨看到她這幅死樣,肯定又得罵她。罵她一個女子一點都不注意形容,也不知道躲躲太陽,生怕自己曬不成煤炭不成,也不怕嫁不出去。
只是,她早已嫁不出了。皇帝在一日,她就註定獨身一日。她是真的不想在禍害其他人了,若是再剋死誰,她就是賠命也不夠了。
“阮兒,阮兒?”一個聲音輕呼道。
平阮兒回神過來,這才發現皇帝陛下已經走到了她跟前。這一恍神,她的眼神便直直衝進了他黑如潭水般的深眸中。
他的眸深深地鎖著她,似乎要將她吞噬進去一般。平阮兒立馬警醒過來,慌忙垂了眼眸,再不看他。天子威儀,哪是她一個三品將軍能夠觀摩的!
“陛下有何事?”她恭敬地問道,將他那聲“阮兒”裡含的親近盡數抹去。
“你在想什麼?”
平阮兒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依舊膠著在自己頭頂,只是,這問題怎麼有點奇怪,難道皇帝連別人想什麼也要管嗎?心裡腹誹,卻還是恭敬地回到:“累了,想休息。”
“哈哈!朕的安遠將軍果然快言快語!”皇帝大笑出聲,然後一揮衣袖,道:“來人,給朕和安遠將軍斟酒!”
一旁的宮人立即畢恭畢敬地奉上托盤和酒樽上來。其中一個宮女低眉斂目地認真斟酒,從取酒樽,到倒酒,再到跪拜奉酒,每一個動作都如同用尺子量過一般,規範典雅而莊重大度,其中又蘊含著女子的嫋娜溫婉,無處不在彰顯著皇室風範!無處不顯露帝王的威嚴與尊貴!
“此番愛卿大敗黃沙大軍,保得邊疆百姓一方安寧,揚我國威!朕心甚喜!在此,朕代我赤焰國百姓敬將軍一杯!來!”此刻的皇帝完全一副親民愛子的模樣,直教人受寵若驚。
平阮兒看著托盤中的質地上乘的銅質酒樽,心卻一寸一寸冷凝起來。
酒樽裡佳釀清澈,微微晃動。
是賜酒?
還是賜死?
平阮兒突然勾起唇角,嫣然一笑。
霎時間春風拂面,眾人彷彿瞧見了萬花競相開放一般。那一笑明眸透亮,那一笑唇角彎彎,那一笑面龐生輝,那一笑風華無限,那一笑讓人驚疑天上的銀河星光灑落人間……
皇帝似乎也怔住了,眼中全是驚豔,隨即化為濃濃的遺憾、惋惜……
平阮兒在萬千矚目端起酒樽,然後後退一步,雙手拱起,將酒樽護在中間,略微彎腰,道:“謝陛下——賜酒!”
禮畢,她便直起身來,斂了笑容。矯健的身軀在鎧甲的映襯下更顯堅挺、筆直,她鐵骨錚錚,眉目間迸發出濃濃英氣,眸光更是璀璨明亮如西天的星辰。
只見她慢慢抬起酒樽準備喝下。
皇帝的手緊緊攥在一起,卻不發一言。平阮兒將他的神色眼底,卻不動聲色,依舊慢慢往上抬。她每抬一分,便感覺皇帝緊張一分,手上用力一分,不知為何,她很喜歡這般逗弄皇帝。
“喔,不能就這般簡單的喝了!”就在酒樽快要遞到唇邊時平阮兒突然撤了下來,移動的酒杯牽引得大眾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
平阮兒見狀心裡特別想笑,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鄭重地說道:“陛下,一將功成萬骨枯,末將不才,全靠手下將士奮勇殺敵團結一致才能大敗敵軍,而今末將凱旋,卻不見昔日兄弟。他們埋骨異國他鄉,而我卻勳爵加身,不免心中有愧。是以,末將認為這一杯酒應該敬那為國捐軀的眾位兄弟!”平阮兒不待皇帝回答便自作主張地將酒傾灑在地,此刻她面容莊嚴肅穆,舉手投足間皆充滿了尊敬誠摯,看得身後的五百將士都紅了眼圈。
她雖然存著捉弄皇帝的心思,然而這一番話也的確是肺腑之言,古來征戰幾人回,著實令人悲從中來。
皇帝面上有些掛不住,不但是因為平阮兒公然將賜酒如此處理,更重要的是平阮兒這番收買人心的作為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臉,話裡話外分明是指責他這個皇帝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