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顏澤相識十一年,仍在兜兜轉轉和她糾結不息,當局者迷,還沒有靜穎這泛泛之交看得透徹,幾句話便點到人心。破罐破摔肆無忌憚地傷害如今,最親密的人只剩下一個賀新涼。這個男生,曾經的中考理科狀元,不死讀書愛耍小聰明,校運動會的獲獎種子選手,大夏天喜歡翻轉龍頭猛灌自來水,偶爾還為了兄弟和別班男生幹上一架,制服白襯衫被他穿得又帥氣又痞氣,笑起來燦爛得陽光都不敵……但都是曾經。現在他只能手足無措地在學校旁的街道上,因顏澤的緣故受著連帶指責,再沒有當年那種萬事不懼諸事隨意的笑臉,淚光在眼裡隨著過往車燈忽明忽暗地閃。只有一句話--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其實他真的不明白,最大的錯在於他不幸成為了顏澤心目中最親密的人。但儘管他不明白錯在哪裡,你還是不得不從那一刻起原諒了他,因為你真懷念曾經那個渾身都是少年意氣的大男孩。[六]雖然學校已經停課,也沒有找到正式工作,夕夜在週一還是謊稱有面試離開了父母家,甚至沒在家吃早飯。被司機送回宿舍區後,她轉身目送加長轎車遠去,並沒有上樓,考慮到已經過了飯點,便步行去校外的農工商超市打算買包餅乾填肚子。夕夜跟在結款的長龍後面,無聊得眼睛四處掃,覺得前面的女生側臉分外眼熟,深棕色自然微卷的長髮紮成高馬尾,露出白皙修長的頸和光潔的額頭,有股幹練潑辣的氣勢。正一邊打量一邊搜腸刮肚地想在哪兒見過她,對方就轉出了整張正臉,對上夕夜的眼神,使思路反而因慌亂斷了。以對方的眼神變化來看,她已經認出了夕夜,可奇怪的是那女生並不開口招呼,而是轉過臉去和站在她前面的朋友說話。&ldo;……xx和xxx前兩天離婚你聽說了嗎?&rdo;說的是演藝圈八卦。&ldo;真的啊?他們結婚時我就不看好。&rdo;馬尾辮女生輕蔑地哼一聲:&ldo;搶朋友的男人,還過河拆橋,這種人能有什麼好結果!&rdo;說著語速放慢,冷冷地瞥了夕夜一眼。這一眼瞥得夕夜整條脊樑躥過一陣燥熱。喬綺。想起來了,她是亞彌的閨蜜。&ldo;誰甩誰的啊?&rdo;身前的朋友並沒覺察出喬綺在含沙射影。喬綺乾脆回過頭直接看向夕夜:&ldo;當然是女的被甩了,因果報應嘛。有句話說……&rdo;一字一頓地,&ldo;多行不義必自斃。&rdo;夕夜錯愕地怔在原地,無言以對。說不出一句&ldo;你誤會了&rdo;說不出一句&ldo;我沒有和亞彌搶季霄&rdo;。不由得想起顏澤。靜穎不經意間將自己經歷的感傷傳遞給她,形成了她心中的不安因素。--所有男生都是這樣,喜歡的只是美貌。--就算是日久生情難看的也不覺得好看,也總有一天他清醒過來,會接受公認的標準,覺得你變難看了。疑心新涼會離開自己,疑心新涼會移情別戀。--在他的圈子裡有那個圈子的核心人物,時間長了,新涼自然也會覺得她們確實好。--我不知道怎樣扭轉自己在他眼裡越來越沒有吸引力。哪怕並沒有一個真正敵意鮮明的對手,哪怕其他女生並沒有與她爭奪新涼的主觀意願,--我和新涼回不去了。誤以為只要改變了外貌就能收復失地,最終卻不是輸給時間,而是輸給自己。這天晚上,夕夜做了一個夢。回到高中的時候,全班女生在學校游泳館上體育課,課後因為不想和同學爭搶或共用淋浴位置,所以一個人落在最後,可等到進了更衣室卻發現不僅同學已經走光,連自己儲衣櫃裡的衣服也不見了。夕夜裹上浴巾追到游泳池邊的大落地窗前,窗外的女生們正排著隊依次上一輛大巴,好像是校車。夕夜剛想喊住她們幫忙,卻見站在隊尾的顏澤轉過身,手裡抱著夕夜的外衣挑釁似的朝她揮了揮,而站在她前面的蕭卓安這時回過頭,只是置身事外地笑了笑。夕夜又急又慌地反身繞過正門跑出體育館,眼睜睜地看著汽車啟動了,季節突然從夏季變成冬季,漫天遍地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赤腳踩上去已感到寒入骨髓,更何況周身只裹著一條浴巾。顧不了那麼多,冥冥中並不知道這輛車要去哪裡,只知道應該拼盡全力追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