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應見自己自十餘丈遠處凌空飛縱過去,落地之處就在他的面前,祖、江二人都是一樣,只把目光注視自己,神色不動,甚是從容,禮數說話又是落落大方,不亢不卑,越發心愛,便笑答道:“老弟得有高明傳授,本領高強,又在英年,血氣方剛。老朽少年時雖也下過些年苦功,如今年老,筋力日衰,早已荒廢。常言老不與少鬥,本無出場之念,只為老朽父女受人之託,小女紅英從小隨老朽練武,適聽老弟勝後之言,心稍不服,必欲過來向老弟領教幾招。老朽只此一女,平日未免嬌慣,老朽禁她不住,恐其年幼女流,從未與人交談,初次上場,有什失禮之處,如此隨了同來,代為交代幾句。現在老朽就命她過來,一對一,陪老弟走上幾趟。這位江老弟與老朽只作旁觀如何?”祖、江二人俱知雷應和師伯叔們相識,不便出言無狀,聞言方想回答。雷應已點手呼喚:
“英兒過來。”雷紅英來勢更快,聲隨人到,身形一晃,便到了祖存周面前,更不答話,只說得一聲:“請。”俏生生立在當地,雙手拱向胸前,作勢相待。
祖存周本沒心和女子交手,無奈來得甚疾,未容答話,已自出場,說不上不算來。
又見雷紅英豔如桃李,冷若冰霜,秀眉帶煞,雙目含嗔,英姿颯爽,望著自己,頗有鄙夷之色,心中未免有氣,自來又未和婦女對過面,倉促之間沒了主意,脫口也道了一聲:
“請。”雷紅英更不客氣,左手當胸,往前微推,使一個虛招,緊跟著左腿一躬,右腿一蹲,進步連環,起右手,一掌迎面打去。祖存周無法,只得回手招架。江明在旁,也因雷應與本臺諸老相識,話又客氣,上來便宣告和自己一同旁觀,不便叫陣對敵。先想:
雷老頭頗有名頭,自不出鬥,卻令女兒上場,祖師兄武功極好,又精劍術,如憑真實本領,便自己和黑哥哥也未能打得他過,如何能是敵手?一個女人家,要是當眾丟人,多麼羞恥!方自尋思,及至定睛一看,那雷紅英的武功竟不在祖存周以下,這才真叫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打到急處,哪還辨得出手足招架,只剩一紅一白兩團人影,星丸跳擲,上下分飛,在臺上滾來滾去,看得三面臺上人們俱都目定神呆,連個咳唾之聲俱無。
自來惺惺相惜,何況對方又是一個美豔如花的少女,祖存周雖是正人君子,畢竟人非鐵石,不能無情。初交手時,心還煩厭,暗罵:“雷老頭沒有家教,把未出閨門的少女和人比武,當眾拋頭露面,一個小女子,還不兩三照面就倒?”心雖鄙棄,仍存忠厚,手底留情,只想點到為止,使其知難而退,不令難堪。及至四五回合過去,才覺出對方雖然女流,武功實有功夫,並非弱者,並且下手還辣,毫不容情,好生驚異,不禁也鼓起興來。暗忖:我念你父和諸老輩相識,不肯過分,你偏不知進退,且叫你嚐個厲害!
於是雙方都是聚精會神,架隔遮攔緊湊已極,打了一陣未分勝敗。祖存周漸覺此女能練到這好武功,使受重傷未免可惜,便不肯再下殺手。雷紅英卻是練武多年,初次出場未免好勝,上去便用全力,恨不能將敵人打倒。畢竟女子氣力稍弱,祖存周又是劍俠門徒,練就氣功,時候一久,無形中佔了上風,雷紅英縱不被他打倒,也早吃虧,如今有了愛才之念,這一來,兩下恰又扯平。
雷應先見女兒武功不弱,雖暗怪她不該屢用殺手,想制敵人死命,一面卻是讚美,掀髯旁觀,只是微笑不語。及至時候一久,看出對方只管縱躍如飛,卻是氣穩神旺,一絲不見慌,始終一樣,女兒已成了強力應付,鬢角見汗,內行人眼裡一望而知,況又父女關心,情知再打下去非敗不可,有心上去相替,又覺不好意思,表面鎮靜,心裡好生著急。遙見西臺,祝三立、葛鷹等二人正望著自己,點頭微笑,分明心事已被看透,只男女雙方能打一個平手,這事便有幾分希望,否則女兒天性好勝,小敗尚可商量,如真當眾丟醜,必把對方認作仇敵,決不甘休,如何還談得到婚姻之事?偏生雙方都是鐵石心腸,只管郎才女貌,誰也沒有垂青之意,直似夙仇相遇,下起手來又辣又狠,毫不留情,都恨不能一下把敵人打倒才對心思,照此情形,遲早必有一傷,並還是愛女挫敗居多。正在愁思,想不起什好主意,忽見祖存周勢子突變,迥不似先前猛烈,也不再用重手法對敵,看那意思,好似不願下手傷人,只想耗到對方力竭神疲知難而退之狀,心雖為之一寬,可是敵人這類打法,守多攻少,勢更嚴密,無隙可乘,勝他已不可能;再看愛女,也似看出對方心理,有些情急,氣得粉面通紅,不住把家傳絕技,狂風驟雨一般朝對方猛攻上去,可是一點便宜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