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被他說穿了愛慕虛榮地那一面,有些不樂。王十三郎開懷一笑,走到了船邊,手握青幡,有如一個小型風帆,看上去顯得十分滑稽。
…
官場之中最要緊地便是互通風聲,那座小城裡地官員知道監察院提司大人在船上,於是整個沿海一帶的州郡大人們,都知道了這個訊息。
從那天起,船隻沿著海岸線往北走,一路經停某地,便會有當地官員前來送禮,卻似乎都猜到範閒不想見人,所以都沒有要求見面。
走走停停十餘天,竟是有十四拔人上船送禮請安。
範閒坐在船頭,看著船隻邊擦身而過地那塊“大青玉”正是那坐被天劍斬成兩半的大東山,兀自出神,自己的行蹤怎麼全被人察覺了?
不過無所謂,反正離京都越來越遠,離皇帝越來越遠,範閒的心情也越發輕鬆起來,反而有些微微沉醉於沿途的風光中,以及沿途官員像孫子一樣侍候的風光中。
在另一個世界地另一個世界裡,曾經有位令狐醉鬼乘船於黃河之上,糊里糊塗收了無數大禮,受了無數言語上的好處,肢體上地痛處,但想必那位大師兄的虛榮心一定得到了極大地滿足。尤其是在那幹不要臉的師弟師妹面前。
今日之範閒乘船泛於東海之上,也是糊里糊塗收了無數大禮,雖無人敢擾,但虛榮心也得到了一定滿足。尤其是在京都風雨正盛之時,自己卻能乘桴浮於海,大道此風快哉,這種感覺。真的很令人愉悅。
哪怕這種愉悅只是暫時地。
…
船過了孤立海邊。如半玉劍直刺天穹的大東山後。再轉兩個彎。看不到山顛那座廟宇時,便接近了澹州港。
這條海路已經是範閒第二次走了,對於那座奇崛壯闊地大東山,也沒有第一次時地衝擊感,但卻依然覺得心頭微微顫動了一下。
大船停泊在澹州港,沒有官員前來迎接,範閒鬆了一口氣,帶著高達等幾名虎衛和六處劍手。在澹州百姓們熾熱的目光與無休止的請安聲中,來到了澹州老宅的門口。
範閒微笑想著,一年前不是才回來過?這些百姓怎麼還是如此熱情,如此激動?他伸手叩響了老宅那扇熟悉地木門。
然而當手指頭剛剛落在門上時。他地眉頭就皺了起來,明顯感覺到宅落四周有無數雙警惕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只是這些目光的主人明顯很懂得隱藏身體。以至於他在短時間內。都沒有發現對方究竟身處何處。
或明或暗的無數道氣息,充滿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範閒微微低頭,膝蓋微彎,左手摳住了袖弩的扳機。右手自然下垂,隨時準備握住靴中地那把細長黑色匕首
跟在他身邊的王啟年面色不變。平端大魏天子劍,劍身半露。寒光微現,劍柄便在範閒最方便伸手抽出的地方。
王十三郎視線低垂,緊緊握著那方青幡。
以高達為首的幾名虎衛也感應到了異常,眉頭微皺,雙手已經握住了長刀地刀柄。
只有監察院六處的劍手們反應要稍慢一些,但他們一直散亂跟在提司大人身前身後,驟遇敵情,很自然地將身體往街邊的商鋪靠去,藉著建築地陰暗。隨時準備潛入黑暗之中,和那些潛伏著地敵人進行最直接的衝突。
…
範閒是個很怕死的人,所以他帶的人手雖然不多,但都是天底下最厲害的角色,以前有影子有海棠做鋒將,如今有王十三郎當猛士,再配以自己、虎衛、劍手,如此強大地防禦力量,就算一位大宗師來了,範閒自信也可以支撐幾個回合。
換句話說,他本來就時刻準備迎接某位大宗師的刺殺。
然而今天在澹州老宅之外,範閒身周如此強大地力量,卻感覺到了四周隱藏之人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偏生這種壓迫感還是從一人身上發出,這證明了來人並不是一位大宗師,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集合這麼多地高手?
範閒皺著眉頭,忽而苦笑了起來。
澹州範府老宅的木門被緩緩拉開,隨著咯吱一聲,場間緊張對峙的氣氛馬上消失不見。
門內出現了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容,但這個面容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澹州!
“任大人。”範閒看著宅內的太常寺正卿任少安苦笑說道:“為什麼是你在我的家裡等著我?”
任少安笑了笑,卻沒有與他打招呼,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範閒微微一頓,回頭看了王十三郎一眼,王十三郎笑了笑,和監察院六處的劍手留在了宅外。
範閒帶著王啟年與高達等人向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