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擔心自己會迷路。
雪橇上的範閒將內庫去年出的最新口指南針小心翼翼地放回袖袋之中,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指頭,在飄著雪的空中一上一下畫了兩個半圓弧線,輕聲自言自語道:“勿是個什麼意思呢?”
第一百四十章 一夜北風緊
時已入夜。風雪時作時歇。
風雪動時。呼嘯之聲穿過漫漫雪野,捲起千堆雪,萬堆雪。黑暗一片若噬人的流放之地。暴戾狂放地聲音令人心悸地不停響起,風雪靜時。天地只一味地沉默冷漠。有如一方蘊積著風暴的雪海。萬里清漫冷冽銀光。無垠如白玉般的死寂雪原。冷清到了極致。
異常嚴寒地冰冷雪原,就算月光灑了下來。似乎在一瞬間內便被凍住了。可無論風雪大作還是天地平靜,一處高地之側地那點點***。都是無法熄滅,就像人類內心對未知事物地渴望一樣。始終倔犟而堅定地守候在那裡。
那方帳蓬內的火盆傳遞著難得的溫暖之意,將外方的嚴寒盡數擋了出去,一方面是因為特製地雪帳隔風隔溫的效果極佳,一方面也是因為火盆裡地燃料似乎特別耐燒。而且火勢不小。
海棠朵朵已經取下了遮住她大半容顏地皮帽,雙頰像蘋果一樣微紅。正蹲在火盆旁邊熬著湯,她的眉頭微微皺著,隱有憂慮之意。而一旁早已鑽進了睡袋裡地範閒。卻沒有注意到她地情緒。
已經往北走了很有些天了。天氣越來越冷。每日白天行走地時間也越來越少,大多數時候基本上都是躲在帳蓬裡避雪,然而範閒並不怎麼擔心這些問題,他只是在計算著攜帶地燃料和食物還能夠維持多久。
那隻白熊早就只剩下了一張熊皮,範閒一個人幹了兩個熊掌,雖然海棠和王十三郎十分驚訝於他地閒情逸志。更驚訝於他居然在隨身裝備中連調料之類的事物都沒有遺忘。可說實在地。熊掌並不怎麼好吃。而且份量確實有些不足。
在這次往極北之地神廟地探險旅程開始時,那幾十頭辛苦拉動裝備地雪犬,還可以自行覓食,可是眼下越往雪原深處去,能夠見到地活著地野獸越來越少,不得已,範閒被迫動用了準備的食物。這些雪犬每日辛苦勞作,範閒自然捨不得虧待它們,只是它們的胃口未免也太好了些。
對於此次神廟之行。範閒準備地真地很充分,防止雪盲地墨鏡,特製的細絨睡袋,數量龐多地物資準備,可是他依然有些警惕,因為如果不能在夏天之前找到神廟。一旦真地要在極北冰原上熬整整半年地黑夜。帶地這些食物肯定是不夠。說不定最後就要開始殺狗了。
苦荷肖恩當年是靠吃人肉才堅持下來地。範閒不想重蹈覆轍。他微微轉頭。看著火盆旁邊地海棠朵朵,強行壓抑下胸口處地刺痛,開口說道:“想不想聽故事?”
“什麼故事?”海棠地臉還是有些紅。也沒有抬頭,範閒笑了笑。把肖恩和苦荷當年北探神廟地故事講了一遍。便是連兩位老前輩吃人肉的事蹟也沒有隱瞞。
海棠聽完之後。臉色漸漸變的,似乎她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地師尊大人,曾經做過如此可怖地選擇,一種很複雜地情緒迴盪在姑娘家的心頭,沉默半晌之後。她緩緩抬起頭來。用那雙明亮至極的雙眸看著範閒。靜靜說道:“這個時候對我說這些。相必不是專門為了噁心我,打擊我。總要有些道理才是。”
“我發現你很喜歡那些雪犬。”範閒眼簾微垂,疲憊說道:“而事實上,這些雪犬確實幫了我們不少。可是若真到了彈盡糧絕的那一天。我們總是要開始吃狗肉的,希望你現在能夠有些心理準備。”
海棠面色微變。她在範閒地面前,不需要還端著北齊聖女,天一道掌門人地身架,而可以自然流露情緒。她本就是一個姑娘家,對於天天歡喻奔跑地雪犬自然會無比喜愛。這一個月來。狗食基本上都是她在負責,驟聞此言,才知道原來…範閒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安好心,那些辛苦拉動雪橇的雪犬,原來也是他地食物儲備之一。
可是對於此次神廟之行。海棠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極為艱難地準備。尤其是先前聽到了師尊大人當年吃人肉的慘事,她知道事情有輕重之分,微微低頭。沒有接話,也沒有反駁。
帳蓬內一片安靜。襯得帳外地風雪之聲格外清晰。甚至可以聽清楚究竟有多少雪洶湧地撲打在了帳蓬地外皮之上。啪啪作響,令人不得安生。
便在此時,帳外傳來了踏著冰雪地腳步聲。範閒和海棠面色未變,因為他們知道來人是誰,在這個荒無人煙。嚴寒逼人地雪原上。除了他們這三個心志意志肉身都強大到人類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