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麼不說人話,這房子當初就不應該給你。我們家是長子孫,房子本應我們繼承。”徐嬸也急了:“按完手印是誰把錢接過去的?想連房帶錢都要,有那美事嗎?”大娘叫嚷起來:“房子給你了,一點兒也不領情,這親戚還不如斷了。”徐嬸說:“斷就斷,我早看不慣你以大欺小。”當時擔任婚禮‘大了’的郝晨忙給勸開了。徐榮峰一家飯沒吃兩口就走了。從此兩個老妯娌再也不來往了,弄得兩家人也形同陌路。但是老哥倆的親情是隔不斷的,逢年過節總要見見面的。沒有身架並自認為和事佬的徐榮嶺每到過年買些禮物去哥哥家看看,清明節還找上哥哥一起去給已故的父母上墳。每次他從哥哥家回來,徐嬸總是劈頭蓋臉地問:“那娘兒們又說什麼了?”徐榮嶺是個老實人,總照直說:“咳,還是想要回那房子唄。”“什麼?要回去!她這是耍賴。你跟她說呀,房本是我們的名字,想要回去沒門。你這個窩囊廢怎麼不數落數落她……。”徐嬸的大吵大鬧一般要持續幾天才能平息下來。
徐志遠趕忙交了車費一臉肅穆擠進人群直奔他大娘去了。街坊們頓時為徐娘捏了把汗,以為徐嬸的兒子拔闖來了。哪知到了近前,徐志遠剛拉住大娘的胳膊說了句近乎央求的話,“大娘您別生氣,身體要……”。那大娘怒氣正旺軟硬不吃就勢一掄胳膊將侄子推搡個趔趄險些摔倒。大家方知這個文靜的年輕人根本控制不住場面。
“要不是他大爺看你們可憐,這房子我決不會撒手,憑嘛給你們?”身材碩壯的大娘繼續扯脖高喊。那沙啞渾厚的聲音配上一頭黃白間雜的大卷髮式就像一頭公獅子讓人畏懼。
“不是你們倒騰鳥要本錢麼,買賣沒做好你賴誰。又編出個瞎話說你兒子撞人了,跑這兒騙錢來了。現在房價漲了你想分錢,房子要是落價呢,你退我們錢嗎?”身形單薄的徐嬸調門高亢毫不示弱,花白的髮梢劇烈的顫動著。
“也就是新社會跟你談分房,要按老令兒房產得由我們長子孫繼承。你們拿點兒錢滾蛋。”
“放屁!房子都老大繼承?要是雙胞胎怎麼辦?晚出來一分鐘房子沒了。還不玩命往外擠,你那屄受得了嗎?”
“哦。”圍觀的人們聽得上癮開始起鬨。
徐嬸辯起理來是讓人吃不消的。有件事發生在幾年前。一天上午她在自由市場買了兩條魚,回家復秤少二兩,立即返回市場找到小販要求賠償。賣魚小販是個津油子,仗著買賣不錯,不但不認錯還聯合旁邊的小販拿眼前這個中老年婦女打趣。嘴裡叼著菸捲,手裡颳著魚鱗,嘿嘿地笑著。徐嬸氣急了,但她不是一股腦地爆發,而是把這腔憤怒化整為零分配給每一句話。從上午十一點一直把小販數落到下午六半。如同奶奶逗孫子、媽媽罵兒子、全和人奚落老光棍什麼詞都往外扔。這期間巡警來過兩次想把架勸開,但總是因為話茬子跟不上只得走開了。到下午六點左右這名小販不僅鞠躬道歉而且賠了兩條大魚。
“你,你……大家夥兒給評評理。”大娘話茬子跟不上了只有發動群眾。“我兒子賣水果開個大發車把人撞了,得拿錢了事。車是報廢的也沒上保險,家裡這兩年也沒攢下錢來。今天老哥倆上墳去,我就提這個事,讓他叔叔想想辦法。他叔叔說,那就讓志遠把房子賣了,再給你們些錢。大夥兒聽聽,他爺們兒都說分錢,她就不同意,還罵我。我,我跟你拼了。”大娘越說越氣發出獅�⑿グ愕囊緩埃�搶��凹艿慕址環芰ν�俺濉�
街坊鄰居們嚇壞了。徐娘的厲害盡人皆知,有件事深深地印在大家的腦子裡。那是七年前在徐爺爺的葬禮上,老人的遺體要推走火化時家屬們都悲痛欲絕,哭嚎著往前擁擠。凡上年紀的直系親屬一般都被安排有朋友、鄰居來攙扶,男的攙男的女的扶女的一人照顧一個。‘大了’知道徐娘最能哭鬧,於是安排了兩個農村來的奶大腰圓的姐們來攙扶。可是這兩個幹農活出身身強力壯的北方農民在徐娘面前竟顯得十分弱小可憐。她們攔腰抱住搖頭甩腚雙手亂抓的徐家大兒媳,拼了命地往回拽,非但沒拽回來反而被徐娘雙腳不離地拖向前好幾米。她倆東倒西歪,狼狽不堪。大兒媳的手鉗住靈床任憑誰也掰不開了。為此徐爺爺與孫男弟女多惜別了幾分鐘。此事過後,親屬鄰里都為一個兒媳能慟哭到如此地步而為徐家感到驕傲和害怕,也為殯葬工作人員的一句廢話而憤慨。這名工作人員當時也是想盡快把遺體推走而說了一句:再不放手我拿麻醉槍啦。
兩個老女人就要短兵相接了,徐志遠和幾個街坊還有一直混在街坊裡如看客般的徐榮嶺趕忙擁上來勸架,有些人負責攔住徐嬸有些人頂住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