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草堆裡,兩兄弟蜷縮在一起,像兩隻被人遺棄的小狗。劉辯試圖說些什麼,來緩和僵硬的氣氛,但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話題。
最後,是劉協先開了口:「皇兄,這次如果能平安回宮,可不可以答應臣弟一件事情?」
「什、什麼?」
「做個好皇帝,一個真真正正的好皇帝。」
劉辯怔了怔。
「臣弟斗膽問皇兄一句:身為一國之君,不能親領子民,為政治國,皇兄不覺得遺憾嗎?」
劉辯不語。
「您登基至今,都是太后垂簾,國舅當權,我劉姓江山就這樣旁落在外姓人的手裡,您不覺得心有不甘嗎?」
「不甘。。。。。。」不甘又能如何?他天生沒有為君為主的資質,江山如果交到他手裡,只怕用不了幾年就會千瘡百孔。
這些沒有骨氣的話,劉辯實在不知該如何說給弟弟聽。
「既然覺得不甘,那就一定要奮發圖強。何進被張讓所殺,皇兄做個英明君主的機會來了!」握住劉辯的雙手,劉協顯得有些激動。
劉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壯志未酬的遺憾。也許,這個弟弟比他更適合成為一國之君,只是。。。。。。
「我餓了。」劉辯岔開了話題。
劉協難掩失望,沒好氣地說:「我們還在逃亡中,皇兄請忍耐一下吧!」
劉辯委屈的抿緊雙唇,壓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慢慢地縮成一團。他不能明說心中的想法,害怕弟弟會因此看不起他,可現在這種局面,比被人看低又好多少?
飢寒伴著傷痛將劉辯帶入夢中,雖然很不安穩,但感覺比清醒時強上許多。
天光大亮時,一名男子發現了臥於草叢中的這對落難兄弟。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怎麼睡在這裡?」男子見兄弟二人雖然狼狽,但衣著樣貌皆非俗流,於是好奇地詢問起來。
被驚醒的劉辯不敢作答,倒是劉協十分鎮定的指著兄長說:「這是當今聖上,因十常待犯上作亂,逃難至此。我乃皇弟陳留王。」
沒想到弟弟會這麼直接地說明自己的身分,劉辯嚇得立刻扯住他的衣袖。劉協拍拍哥哥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擔心。
聽聞兄弟倆的身分,男子大驚,立刻跪地叩首:「草民叩見陛下。草民乃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因見十常侍賣官嫉賢,才到這裡隱居的。」
「嗯,既是司徒大人的弟弟,那就是可信之人。如今皇兄蒙難,如果你能施以援手,將來。。。。。。」
「草民知道。請陳留王放心,有機會為皇上效力是草民的榮幸。草民不求回報,只願皇上平安無事,成功剷除十常侍這幫毒瘤。」
見崔毅正義凜然,劉辯頓時放下心來。兄弟倆就這樣跟著崔毅去了他家。崔毅吩咐家人準備了好酒好菜,款待這雙貴客。
飢腸轆轆的劉辯在那一刻感動得淚如雨下,自幼錦衣玉食的他,擁有不覺珍貴,失去才知其重要,這次算是徹底受教了。
「皇兄。。。。。。」劉協輕輕撞了撞兄長的手肘,遞上一方手帕。
自知失態的劉辯趕緊用帕子把臉擦乾淨。還好崔毅與家僕都是跪地伺候著,無人瞧見他這般模樣。
在崔家莊待了兩日,崔毅請大夫為劉辯診治腿傷,發現傷情嚴重,必須臥床多日。
與此同時,被崔毅派去都城打探訊息的人也一直沒有回來,劉辯的情緒日漸焦躁。
直到這天傍晚,他們才終於等到了好訊息。
崔毅領回來一人,正是之前逼張讓投河的河南中部掾吏閔貢。閔貢並非奸人同黨,而是誠心救駕的忠臣。崔烈遇上他時,他正孤身一人四下尋找少帝,他的馬上還懸著宦官段珪的首級。
「臣來遲了,讓陛下受驚,臣罪該萬死!」閔貢一見劉辯,立刻伏地請罪。
劉辯連忙令崔毅將他扶起來。閔貢見帝君模樣憔悴,腿不能行,頓時難過得眼泛淚光,說道:「陛下受苦了!」
聽到這句話,劉辯再也無法壓制淤積於胸的委屈,終於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起來。
同感悲苦的還有劉協,但他並未像兄長那樣失控,而是冷靜地向閔貢詢問宮中的情況:「不知宮中情況如何?十常侍之亂可有平定?」
閔貢拱手,「陳留王不用擔心,十常侍中為首的張讓和段珪均已伏法,餘孽也在追捕之中。宮中有太后坐陣,已然安定。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臣等應將陛下速速送回宮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