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聲音之洪亮,震得殿中嗡嗡作響,這番話,實在是讓殿下諸臣都不由得微微色變,往日,雖也有大臣提出迎奉上皇迴歸之時,但是向來都說得隱諱,誰也沒有料想到,王直今日,借李時勉上書之機,說得如此張揚,如此赤裸裸,那意思分明就是要跟天子攤牌,逼著天子今天無論如何要表態,你丫的到底接不接上皇回京,一句話!
啪的一聲,一掌擊在龍案之上的朱祁針霍然起身,站在龍案後邊,咬著牙根,死死地盯著那跪於殿中,昂起了上身,雙目絲毫不怯地與自己對視的老王直。大殿之中似乎連呼吸之聲也陡然凝滯。
“王卿,汝到底何意?”朱祁鈺的聲音透著毫不掩飾的憤怒。“歷年以來,瓦剌犯我邊鎮,擄我邊民,壞我牆稼,使我大明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者數不勝數……”
“……數十萬將士喪師土木堡之恥,天下軍民猶銘恨於心,而今,汝卻要朕向瓦剌示之以善,是何道理?!”
王直毫不示弱地道:“陛下此言差矣,數月之前,陛下不是明詔以示天下,我大明與瓦剌言和?”
聽到了這話,朱祁鈺那張原本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孔頓時漲得紫若豬肝,嘴皮子都有哆嗦的跡象。王文見勢不妙,急忙越眾而出,向著王直喝道:“陛下如此做,乃是為國之大計,委以虛蛇。使我大明被擄於瓦剌的諸多軍民得以回明。”
“既如此,上皇如何不能迎歸?”王直絲毫不怯王文,徑直喝道,王文再次給哽的白眼亂翻,倒是那些釋歸於朝的勳貴們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些許的鄙夷之色,打量著那跳將出來的王文。
誰都知道真相,只不過是懶得點破罷了,誰能料想,王文這丫的居然連臉皮都不要了,非要往那朱祁鈺的臉上貼金,落在諸人的眼裡,簡直就跟往朱祁鈺的臉上抹黃金似的,又臭又噁心。
老牌大臣,禮部尚書胡濙清了清嗓子也出班拜倒:“陛下,既能為我大明軍民而對瓦剌委以虛蛇,何不行那順水推舟之舉,迎歸上皇,以盡全功?如此一來,天下之人定贊陛下仁孝,解太后與上皇母子相思之苦……”
“夠了!”朱祁鈺憤怒了,完全地暴發了,就像是一坐被強制引爆而噴發的火山,站在龍案之後,出離憤怒地咆哮了起來:“爾等屢屢以此逼朕,到底是為什麼?!”
這句怒吼聲震得那龍案上的茶盞都在輕輕地戰慄,殿中諸臣也都被朱祁鈺的突然暴發給震得一愣,全都呆呆地瞅著那站在龍案後邊抓狂的朱祁鈺。
王直也讓朱祁鈺的舉動給唬了一跳,不過這位老王直眼光的餘光掃到了那位頭帶白孝的李驥,一想到了那位臨死仍舊不忘國家社稷的至交,不由得腦袋發熱起來。
“陛下息怒,老臣還有話要說。”老王直的脊樑挺得越發地直了起來,聲音也愈加地洪亮:“太上皇被俘於瓦剌之手,早就應該歸復,以安天下民心,現如今,陛下再不遣人接車駕而歸,將來,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這話也徹底讓殿內諸臣震精了,嗯,震驚了。想不到老傢伙發起飆來,居然連天子也硬頂,膽子之大,讓那些老臣們不由得想到了當初那位李時勉立於朝堂,衝著天子指手畫腳的場面。
“你!好,好你個王直!”朱祁鈺也給氣得火冒三丈,手腳冰涼。一把掀開了那看到朱祁鈺異樣的宦官,大步走到了龍案之前,指著那龍案後面的鎏金龍椅怒吼道:“朕本來就不稀罕這個位置,當時是誰再三地逼迫於朕,是誰?不就是你們這些人嗎?而今,天下稍安,爾等欲把朕置於何地?!”
這話可就嚴重了,王直也不由得臉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起來,張了張嘴,卻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已經開始耍無賴的朱祁鈺。
胡濙無奈地扯了扯那王直的衣襟,大聲地道:“陛下請息雷霆之怒,臣等絕無他意。”
王文等人此刻自然是見勢拜倒於殿下:“陛下請息雷霆之怒,臣等萬死……”
稀稀拉拉的,大臣們漸漸地全都跪拜於殿中,朱祁鈺猶自喘息不絕,雙目之中兇光連閃,卻又偏不敢向他的曾祖或者是祖父一般喝令將朝廷重朝棒殺於庭前。
“陛下!”此時,一直冷眼旁觀的于謙挺身了身板大聲地道:“如今,天位已定,寧復有它,臣等請陛下迎上皇,不過是為仁孝,陛下何須多慮?”
“臣附議!”
“臣附議……”
群臣齊呼之聲絡繹不絕於耳,朱祁鈺臉上的怒色終究漸漸散去,于謙的這話,實實在在地說進了他的心坎裡邊,群臣附議之下,也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