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這個時候的楚一凡,已經往進了大學的宿舍,成了時代變遷中站在最前端的人。嶄新的生活環境和生活狀態雖然也給了他一些刺激,但他總是忘不了餘果兒說的那句話,還有她說話時的那個神情。餘果兒說,我沒有看不起你,我只是替你可惜。
楚一凡忘不了的就是這句話。餘果兒這是說他和草花那夭折了的愛情。楚一凡雖然已經把草花珍藏了,把那段日子也珍藏了,但是想要忘了草花、想要忘了這個“可惜”所帶來的傷痛是不可能的。書上常說,時間會醫治一切。楚一凡不太相信這個話。要是能醫治,就是說能忘掉。那就是說世上一切東西都是能醫治、也就是能忘掉的。那麼,能忘掉的東西,還有珍藏的價值嗎?還會覺得可惜嗎?如果能忘掉,那他和草花,他們在清水河的青山綠水之間所經歷的那刻骨銘心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餘果兒其實是看不起我了。楚一凡想。她只是給我留面子,不說罷了。由於我的原因,導致了現在這樣的局面——草花嫁給了柳樹溝的李寶中,她肯定是不愛那個人的。而我,要和這個沒有愛情的欣蕊妹妹結婚,一切都亂了。所以餘果兒說“可惜”。所以她看不起我。
楚一凡坐在大學宿舍的窗臺上,看著慕容欣蕊給他收拾床鋪。欣蕊說,什麼也不用你動手,你就在旁邊看著。然後就一個人有條不紊地收拾。由於楚一凡住在本市,來得早,所以欣蕊給他挑了個靠窗的床,欣蕊低頭鋪床的時候,頭上的“馬尾辮”在一邊的肩膀上搭落下來,像極了草花梳一根獨辮搭在肩上的樣子,楚一凡幾乎看呆了。欣蕊辮上束著的那個小花手絹也鬆了,眼看著要掉下來。楚一凡看著,心裡在想,這要是草花,他就會上去把那紅手絹拿下來,再給她紮上去。可是這是欣蕊,不是草花,雖然這是就要做他媳婦的人,或者說是已經成了他媳婦的人,可他沒有那個興致,他不想動,因為這不是草花。
欣蕊收拾好了,抬起臉望著楚一凡說,怎麼樣?滿意嗎?我現在可是客房部的班長啊,親自給你鋪床。
楚一凡看著她頭上冒出的細汗,突然有些不忍。他猶豫著,抬起手指著說,頭上那個,手絹,要掉了。
欣蕊大大方方地把頭上的手絹拿下來,一邊扎著,一邊說,一凡哥,以後我每星期來給你收拾一次,你不用管,髒衣服拿回去洗。
從兩個人沒登上記、結不了婚那天起,欣蕊就又開始跟他叫“一凡哥”。楚一凡倒是聽著這樣的稱呼更習慣、也更自然些。楚一凡甚至想,以後要是結了婚,乾脆也讓她就這樣叫著,省得兩個人總覺得彆彆扭扭的。想到結婚,就又想到了草花。要是跟草花結了婚,該讓她叫什麼呢?叫一凡?還是叫楚一凡?還是,就叫凡?或者什麼都不叫,就“哎”一聲?這事還真沒想過,其實是沒來得及想。
戀曲1976 二八(3)
欣蕊知道楚一凡又走神了,她也不急,就那麼靜靜地望著他。楚一凡見欣蕊不說話了,回過神來,說,你說每星期?不行。那人家不把我當成小孩子了?
欣蕊說,一凡哥,你剛才在想什麼?
楚一凡不想撒謊,又不能說是在想草花,只得說,我在想,結婚以後,你還是跟我叫哥吧。
欣蕊沒想到楚一凡會突然冒出這個話來,她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好在屋裡沒別的人。一直以來,她憑著女人的直覺,知道那個農村姑娘林草花在楚一凡心裡的分量,她也感覺到他對結婚這件事的勉強。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楚一凡第一次主動地跟她說起結婚的事,而且還說得這麼自然、這麼親近。時間雖長了點,他到底是說了,到底是認了這個事,到底是拋不開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她心裡湧起一陣暖意,同時還有點委屈,五味雜陳,一下子都上來了,鼻子也不爭氣地要酸,她拼命忍著,低聲說,聽你的吧,叫啥都行。
春天的風從窗外吹進,涼絲絲的,也暖暖的,拂過這兩個各懷著心事、備受著煎熬的年輕人的臉頰。
夏天就來了。
四天前,草花爸的一聲斷喝,喝住了草花媽的哭聲。他是怕草花隻身一人去省城的訊息傳出去,清水河屯“炸了營”。那天倒是瞞住了,可是現在,清水河屯還是炸了營了。林家還沒結婚的三丫頭草花從省城撿回個孩子,還是個小子,“帶把兒的”,這樣的事,在閉塞、古樸的清水河屯,那就是天大的新聞,想不炸營都不行。
回來的那天,草花沒有先回家,她直接抱著孩子去了二姐家。在路上她就想好了,先把孩子安頓在二姐家,然後再回家見父母,向他們解釋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