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憤怒而已,她沒準又嚇壞了,那個呆梨子……聽了剛才那些,現在必定不知該怎麼應付了。
走了幾步略一抬眼,他這才注意到她跪在不遠處,眼都不敢抬。
“……”他滯了一瞬後提步要過去扶她。結果他剛又走了兩步,她就忙不迭地蹭著往旁邊挪,明擺著是覺得自己擋他的道了。
正在氣頭上的謝昭摸著她的心思覺得哭笑不得,不管她的有意躲避,自己也往旁邊一邁,伸手就把她扯了起來,嘆氣:“嚇著你了。”
雪梨驟然鬆了口氣。
她近來本也沒那麼怕他了,剛才發火才又把心懸起來,聽他這麼一鬨就又輕鬆了些,抬眸偷瞧瞧他,道:“陛下別生氣,太后也……”
她想說“太后也是好意”,到了嘴邊覺得可能會拱火,迅速改口:“太后也是為宮裡的規矩著想!”
她軟語輕聲地勸他,一邊把話說得利落,一邊自己又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謝昭本就心虛著,又見她這副樣子、主動提起這事,面色微僵地一聲輕咳:“太后剛才的話……你別在意。”
——這一句話就把雪梨說傻了!
剛才她躲在後頭就一直在胡猜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指自己,偏他們從頭到尾既沒提名字也沒提位份,讓她想相信是自己有理由、想說服自己並不是也說得過去。
結果他這麼一解釋……
若太后剛才說的不是她,哪有勸她“別在意”的道理?!
雪梨臉都白了,驚愕交加地望著他,滿眼的不懂和不信。
謝昭睇著她的神色靜了靜神,自覺是那句話不足以讓她安心,輕輕一咳,又道:“朕知道你不是……太后說的那種姑娘,不會覺得你是……”
當著她的面,他簡直無法把太后說的那句“蠱惑”說出口。只覺對她稍有一點這方面的懷疑都是汙了她,最終也沒能把這詞逼出來,化成了又一聲“咳……”
他越說越是把“說得就是你”這個事坐實,雪梨腦子裡都木了!
剛才她躲在寢殿裡清清楚楚地聽到他說了一句“朕喜歡她,必要她好好活著”。
她那會兒正差不多說服自己這人指的不是她來著!乍聽到這一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聽得心裡都軟成一片了!
當時腦子裡閃過的話是:陛下好霸氣啊!
但是,他他他……
雪梨神色複雜得快哭了,越細想越是緩不過來,再次想努力說服自己“這個人指的不是她”也失敗了。她站在他面前覺得手足無措,掙扎了半天之後抬頭望他,眼底滿是驚慌和無助。
她說:“陛下和太后剛才說的那個宮女……是、是奴婢嗎?”
這回換謝昭傻眼了。
他是以為她必定聽懂了這一層,所以怕她因為皇太后說話難聽而不舒服才解釋的……
結果她居然並沒有聽懂、是聽了他的解釋才後知後覺的嗎?!
謝昭頭一回感覺到“窘迫得想撞柱子”是什麼滋味!
同樣誤以為窗戶紙已被皇太后順利捅破的陳冀江驀聞雪梨這一問也是一驚,再偷偷抬眼瞧瞧陛下的那一臉訝異,心說:得……
搞砸了。
之後幾天,清涼殿裡的氣氛這叫一個沉悶!
這幾天明明不陰不雨,外面陽光明媚,潑杯水在地上一會兒就能幹,但清涼殿裡就是悶得好像有一塊烏雲在頭頂上壓著。
一般來說出了什麼事,御前上下都是會透個氣的,以防出錯。這回難得人人都三緘其口,那天當值的人,從內殿到外殿誰也不肯提半個字,弄得不當值的人好奇都白好奇,跟誰打聽也打聽不著具體怎麼回事。
唯一明顯擺在臺面上的狀況,就是御膳女官告病假了。至今已一連四天,有人說是高燒,也有人說是中暑。
彼時,雪梨正躺在房裡發著懵——她倒真不是裝病避事。
應該算是“嚇病了”的範疇。那天晚上她腦子裡亂得輾轉反側一夜沒睡,第二天一早才覺得不對勁,太醫來看過後說是“驚厥所致”。之後一連四天,就這麼點並不嚴重、連力氣都不怎麼影響的低燒遲遲不退。
其實她發自肺腑地希望這低燒嚴重一點兒變成高燒,那樣她就沒力氣了呀,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呀!
現在這樣不高不低地燒著,弄得她又難受又歇不好,一點都不影響她胡思亂想,越想越難以入眠,越難以入眠越亂想……
子嫻告了假陪她,感覺到雪梨狀態不對的魚香一反常態地不活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