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衣服的時候,奴婢看著滿院子的衣服都說不出話來,可真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衣服。聽宋媽說,箱子裡大多的衣服,都是京城老太太賞的,料子手工全是上好的,不過都是其他姑娘們穿過的,夫人表面上不說,但是心裡還是不喜的,所以就年年壓箱底兒,都沒給姑娘上過身兒。”
“咦?”蘇禮納悶地問,“我記得去年宋媽抱了孫子,還特意各家去討舊衣服給孩子穿,說是這樣的孩子好養活,那時候我還問過,你們說這是習俗,怎麼……”
半夏直起身來,到門口四下看看,將門掩好才說:“還能有什麼緣故,還不是京裡的老太太對夫人不好,所以老宅子送的東西,夫人全都不樂意用。“她又湊近些撇撇嘴道,“而且這些個俗令都是指沒長大的娃娃,哪裡有官宦人家十來歲的姑娘還穿舊衣服的。”
蘇禮微微皺眉,看來自己的京城之行,定然不會十分輕鬆,所以只能自己多做打算,她將床裡頭的木匣拿出來,一股腦都扣在床上,自己扒拉著碎銀子和銅板數著,嘴裡對半夏道:“你把我穿不著的,都打包放好,等抽空去當掉。”
“哦!”半夏順口答應著,隨後反應過來就唬了一跳,“啊?姑娘,您這是要幹什麼啊?怎麼好端端的想起來要當衣服?”
蘇禮數清楚自己手裡的銀錢,一共八兩銀子,外加兩吊銅板和一點兒散錢,加起來也不過十兩銀子出頭。她心裡暗暗懊惱,自己平日花錢太大手大腳,每月的月錢不是買了閒書,就是買了玩意兒吃食,所以兩年就只攢下這麼點兒錢。“咱們進京以後,花銷肯定要大不少。你看看現在我手頭這幾塊碎銀子,夠做什麼使的?”
半夏也知道自家姑娘手裡沒什麼錢,但看看衣服又十分為難地說:“要是把這些都當掉,那裡間四口箱子,可就空了三口,到時候夫人若是問起來……”
“娘要是問起來,就說我收拾東西看這些沒用,就都送給窮人家去了。”蘇禮起身翻看了一下屋子裡的衣服,見有許多都沒怎麼穿過,挑揀出幾件料子不錯、樣式簡單可以拆改的放在一旁,又對半夏說:“你大致分分類,把蘇禎能穿上的單獨放著。”
半夏忙活著的手突然一頓,抬頭詫異道:“您又要給六姑娘送東西?”
蘇禮想起那個庶出的妹妹,不過才比自己小了一歲,但是平日裡的吃穿用度,都比自己差不止一星半點,能換洗的衣服不多,平日裡都不敢出屋,生怕弄髒了能穿出門見客的衣裳。她點點頭道:“現在就挑出來送去,免得她走時行李太過寒酸,而且一旦打包起來,再想給就不好找了。”
“姑娘,您就是太心善,別的不說,就說周姨娘,我聽宋媽說,當初要不是她把您推下亭子,您也不至於一病大半年。”半夏見自家姑娘滿臉的同情,手底下只好開始拾掇,但還是十分憤憤地說,“奴婢就是因為您受傷,才被夫人買進來照顧您的,那時候您是病糊塗了不知道,奴婢可都在旁邊守著,小小的孩子病得那叫一個憔悴,讓咱們這些旁邊看著的人,都心裡難受,您說周姨娘怎麼下得去手……”
蘇禮嘆了口氣,若不是那次受傷,自己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不過這些話也只能自己心裡想想,便打斷半夏的話道:“行了,這件事兒別拿出來瞎說,當心被娘聽到了打你。我聽娘說,當初誰也沒看到是她推的,只不過見她在那附近晃悠而已。”
看蘇禮面色不渝,半夏忙調轉話鋒道:“不過要說六姑娘,可真是跟周姨娘不同,您說那麼心狠手辣的娘,怎麼生出這麼老實膽小的女兒的。”她嘴裡沒停手下更是麻利,不多時已經收拾出一大包衣服,“姑娘,奴婢拿眼打量著,這些衣服六姑娘應該都上身,而且也都是八成新,沒有褪色跳線的。”
她說罷扭頭看看外邊兒的天色催促道:“姑娘,若要送六姑娘衣服,就趁著現在趕緊去,奴婢昨個兒聽外院的桂寧說,周姨娘今日套車出去拜佛,要晌午才回來,咱們正好趁她不在家的時候去,免得萬一撞上又要惹閒氣。”
蘇禮看看她手上拎著的包袱,覺得特意去送一趟舊衣服不好,思忖片刻,又從首飾匣子挑了兩支髮簪攥在手心兒裡。
“姑娘,這可使不得,您的頭面首飾,都是夫人找人做的,這要給出去可是要露餡兒的。”半夏急了個半死,這若是讓夫人知道了,肯定又是老大的不樂意,不捨得說自己姑娘,受苦的定然就是她們這些下人。
“沒事兒,我囑咐她到了京城再用,娘又怎麼會知道。”蘇禮不當回事,反倒催促她快走。
半夏只好自己嘟囔著:“那就當姑娘行善積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