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入侵者憤憤地看上兩眼,然後繼續低頭為生活而奔忙。反正誰來了都要收稅納糧,姓陳和皇帝和姓楊的皇帝未必有什麼分別。
“你會覺得,不關你的事,對不對?”老瞎子何等聰明,一瞥一下,已經將程名振的真實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的確不關你的事。當初南陳的大部分人,也都這麼想。不過其中有幾個傻蛋不願意,不願意大陳就這樣稀裡糊塗地隋軍給滅了。他們幾個就湊在一起想辦法……”
師父肯定是其中之一!程名振的眼神閃了閃,心中暗道。
“有個傻子把自己的家產全敗了,招募私兵,想憑著幾千死士,硬撼數十萬敵軍!”老瞎子一邊笑,一邊繼續搖頭,“還有個傻子,將自己的妹妹假冒大陳公主,暗中送往塞外,企圖以美色賄賂突厥可汗,讓突厥人從北方拖大隋的後腿。第三個傻子是我的最好朋友,他發現自己心愛的女人去塞外和親了,便一路追了下去,從此音訊皆無。而你師父我呢,謀略勇武方面都不如別人,便想了個陰損招數。帶著幾十個弟兄跑到了大隋地界上殺人放火,總以為這樣就能迫使五十萬大軍回頭!”
有股凜然之感從程名振心底升起來,直奔他的面門。他理解不了當時人的心態,卻明白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時,心裡需要多麼大的勇氣。讀過的史書中,也一直不乏這樣的傻子。如易水河畔的荊軻,如下馬而戰的冉閔……
只是,“傻子們”除了為凝重的史書增添一點亮色外,再無其他作用。師父的敘述很快便驗證了這個道理,“破家衛國的那個,兵敗身死。嫁了自己妹妹的那個,沒等到塞外的迴音之前,先得到了大陳皇帝下令所有臣子投降的親筆詔書。第三個傻子不知所終,也許早就餵了塞外的野狼。你師父我活的最滋潤,雖然沒能如願讓敵軍回頭,身邊的弟兄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盛的時候,整個河北一提師父的名字,小孩都不敢大聲哭!”
“可那有什麼用呢?”老瞎子連連冷笑。“大陳亡國了。弟兄們也失去了最初的目標。攻城掠地的目的,只剩下了錢財。可錢財這東西是最靠不住的,弟兄們今天嫌你拿多了,明天嫌他分少了。自己窩裡越吵越心冷。沒等分出個結果來,便等到了楊素的大軍。人家用不到一萬兵馬輕輕一拍,幾十萬綠林好漢便煙消雲散了!”
“師父,師父當時,當時沒時間仔細練兵?!”程名振皺了皺眉頭,好生為師父的遭遇惋惜。張金稱的隊伍他曾經見過,如果當日朝廷派一員名將領兵,而不是王世充個這個半吊子的話,五千人馬足以將整個鉅鹿澤滌盪乾淨。可鉅鹿澤的大當家是張金稱,師父的本領和見識遠遠強於張金稱等土賊,不該也在楊素面前如此不堪一擊才對!
“不是沒時間,是沒心思!”老瞎子又笑,臉上每一處皺紋都寫滿了遺憾,“不但當頭領的沒心思,底下當嘍囉的也沒心思。反正左右不過是個賊,過了今天未必有明天,所以練不練都一個樣!”
“可,可是……”程名振無法認同老瞎子的觀點,又張了張嘴,後半句話卻卡在嗓子眼兒。他從師父的臉上表情中看到了原因。師父當年的心情,肯定與自己在鉅鹿澤中一個樣。雖然落入了賊窩,與綠林豪傑們稱兄道弟。心中卻始終無法真正認同新的身份,無法真正把自己和土匪們混在一起。
“人心便是如此。有一絲希望,誰也不願意當賊!哪怕是嘴上喊得再兇再惡的人,也不希望自己孩子和自己一樣,在殺人放火中過一輩子!”老瞎子幽然天氣,“不說了,師父該走了,這些話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都給我仔仔細細記住。總有那麼一天,你會用得上!”
說罷,抓起仍在胡床上的舊衣服,徑自丟程序名振懷抱。還沒等程名振做出反應,門咣噹一聲被撞開,呼嘯的北風夾雜著濃濃的煙塵,一併湧了進來。
光顧著聽師父教導,外邊什麼時候開始起的火,程名振居然沒有絲毫察覺。衝進門的衙役們不由分說,舉著刀就向師徒二人腦袋頂上招呼。老瞎子用手左右一扒拉,將靠近自己的差役們放倒於地。抬腳出門,看見更多的衙役舉著朴刀和長矛匆匆跑來。“拿下他們,拿下他們要挾……!”郭捕頭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沒等將一句話說完,便噶然而止。
程名振看到自己的師父如同鬼影一般,從衙役們中間飄過,瞬間就飄到了郭捕頭面前。手掌輕輕在對方脖頸上一碰,立刻將郭捕頭的整個腦袋碰歪到了一邊。“這是我前天教給你的那招穿雲手。”師父的聲音不大,卻令所有人骨頭髮澀。“記得與步伐配合。掌握好腕力!”彷彿所有衙役都是木偶,他輕飄飄地走了幾步,又“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