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那幅畫現在沒有了?”
“我也不知道。”
林海又想起了父親對他說的話,難道自己真的是夢遊嗎?難道眼前的一切也都是幻覺嗎?
但瑪格麗特的眼神卻有些不一樣,她抬頭看著天花板,上面就是那小閣樓,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是的,我們是命中註定要相遇的,命運註定了我要被囚禁四百年,也註定了我要在四百年之後遇到你。”
“四百年......四百年......那是多少次輪迴啊。”
瑪格麗特忽然放低了聲音:“林海,你看著我的眼睛——”
瞬間,林海像是中了咒語似的,直盯著那雙半透明的翡翠色眼睛,他原以為那只是畫裡才會有的眼睛,人間哪來的這樣的尤物呢?
她繼續柔聲說:“在你第一次進入美術館,來到我的油畫面前時,我就從密室的鏡子裡發現了你——這是一面透明的鏡子,可以看見外面那些欣賞油畫的人。在你看著油畫裡的我的同時,我也在密室裡看著鏡中的你。其實在那個瞬間,我們是在互相凝視著對方,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心跳,感受到你的呼吸,感受到你內心的顫抖。”
“我聽懂了:對我來說,你是畫中人,而對你來說,我是鏡中人。當畫中人面對著境中人,當我林海面對著你瑪格麗特——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林海,當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我們似曾相識,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認識了。”瑪格麗特搖了搖頭,又閉上了眼睛,“可是我又想不起你是誰,我只能憂傷地看著鏡子裡的你。”
“這就是我在美術館裡見到你,發現油畫裡的瑪格麗特是如此憂傷的原因吧?”
“對,我想命中註定你要遇見我,那麼我就必須要向你求救,把我從密室裡救出去。”
林海又一次攤開了左手,看著那行紅色的“Aider moi”,這是因為她意念的力量吧,當一個人或幽靈渴望自由的時候,那是誰都無法阻攔的。他點了點頭:“你的呼救成功了,我幾乎每晚都會夢到你,你讓我夜不能寐,最終你把我召喚到了美術館裡,讓我闖入密室來解救你。”
“是的,當那個美術館的黑夜,你奇蹟般地第二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感到了你目光裡的慾望,也似乎看到了自由的希望,我相信你一定會幫助我的,也只有你能夠幫助我。因為我知道鏡子的秘密——只有某個來自人間的年輕男子,在某個寂靜的深夜裡,才有可能把我從油畫裡帶出去。以上任何一個條件都不能少,否則我就無法逃脫囚籠。”
“果然是一個奇蹟。”
瑪格麗特像是感恩似的低下了頭,喃喃地說:“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許那是我們的前生,我就已經認識了你——在那一世裡我們有過某種特殊的,刻骨銘心的關係。”
“前世?”
林海的心裡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難道自己的前世竟是他——那個在四百年前的巴黎被斬首的男人,他失去了自己的頭顱,卻被深愛著他的女子所埋葬。
一剎那間,他彷彿回到了巴黎血腥的夜晚,身邊的一切似乎都變了樣,陰暗的天色中響徹著喪鐘,四周高聳著古老的樓房,在這以斷頭臺著稱的廣場上,他正等待著情人的到來,帶走他即將落地的人頭。
他才是“愛人的頭顱”?
瑪格麗特又仰頭看著他說:“我讓你害怕了嗎?”
“不,你讓我快瘋了。”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話。你一定很累吧?那就早點休息吧。”她喝了一大口水,坐在床上說,“我也很累了。”
林海點了點頭說:“今晚諾查丹瑪斯會找到這裡嗎?不,我不能讓他進來傷害你。”
於是,他先去檢查了一下房門,在門後插上了一根鐵門閂,就算有人把鎖撬開也休想進門。林海又把所有的窗戶都關死了,再用木棍或鐵條卡在窗後面以防萬一,就差用木條把窗戶封起來了。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把桌子移到門後頂住,這樣諾查丹瑪斯就進不來了吧?他默默地問自己,也許這只是自我的心理安慰吧。
瑪格麗特看著他所做的一切,神情卻更加憂傷了,彷彿是獵物落入了陷阱,只有乖乖地等待獵人的宰殺。
在互道了“Bonne nuit”(法語:晚安)之後,林海在衛生間洗了把臉,匆匆爬上了閣樓。
但是,林海發現老虎窗還開著呢,他趕緊把老虎窗關緊了,插上了裡面的插銷,他不敢看外面的月色,索性用舊報紙把窗玻璃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