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太子立在興帝身後,正淺笑看著棋盤。而旁邊一眾皇子也不知何時已然完畢聆訓,此刻都站在興帝身後。陸茉幽眉眼一動,悄悄躬身往後退了退。
“果然名門之後,你這小女子倒真是名不虛傳!”
興帝陡然大笑出聲,甩手起身將手中那一顆黑子丟進罐中,小內侍即刻上前為興帝整理衣冠,但興帝的目光卻總是看向陸茉幽,眼神之中卻隱隱帶著肅殺。
“太傅已然備好茶點,父皇,我們是否移步?”
太子上前伸手攙扶興帝,也不知是否有意,恰巧將陸茉幽遮在了身後。興帝似是不滿,抬眼看了太子一眼,只見太子一臉溫潤笑意,他終究作罷,甩了太子的手便率先負手而行。
陸茉幽跪地恭送,覺察一眾人等在她面前一個個經過,那最後一人的袍角也如同眾人一般自她低垂的眼前拂過,如她一般淡淡雨後天青色的儒衫,陸茉幽渾身一僵,便順著那人的衣角抬眼去看,只見一人背影,長身玉立昂堂而行。
簡辭。
她已然十六年不再見他,十六年中他都不肯入她夢中,如今終究跨過天涯不過咫尺,她拼力按捺住心頭想要跑去攥住他衣角的念頭,死死的將手按在腿上,將自己的襦裙生生攥成一團,如同一根針刺在了心頭,終究忍耐不住眉尖蹙起,眼中迷濛一片,卻再也難以移開目光。
她以目光膠著簡辭背影,眼看他已走到大門處正待邁步出門,突然身子一側,他竟轉過頭來,目光精準直投進陸茉幽目光之中,陸茉幽一驚,倉皇別過眼去。
簡辭看她雙頰一紅慌張別過淚眼,突然勾唇一笑極盡溫柔,但片刻之後便化為冷漠。
他邁步出了東書房,一切都消失不見。
陸茉幽終於舒了一口氣,霎時覺著腿下一陣痠軟,但還未站穩,突然見一人又小跑進了空曠的東書房院中:
“陸姑娘,聖上有旨,後日慈光寺禮佛,著陸姑娘隨駕行侍。”
陸茉幽一驚,抬眼去看傳話內侍,只見那小內侍一臉諂媚而笑,陸茉幽怔怔忘記跪地謝恩,那小內侍竟又是捂嘴一笑:
“姑娘可是驚喜的傻了?可是有許多年不曾有人入過聖上的眼了,聖上如此親口令隨侍的,姑娘可還是頭一個呢!”
說罷又是一笑,竟滿是討好意味,隨後匆忙轉身跑出。
陸茉幽只覺著如墜冰窖,渾身冷的發顫。
第6章
二月十四,因著皇室禮佛,故而京郊慈光寺早個一日便已封閉,只供著今日由皇后娘娘主持的禮佛過罷方才再度開啟。
然而經由小沙彌引領剛一進入慈光寺後花園時,陸茉幽與白萍都怔在了那裡。她是按著內侍通知的時辰到的,可眼下後花園中可謂是濟濟一堂,一眾貴婦夫人攜著女兒三五成團的一處閒聊,那滿臉的神情又哪裡像是禮佛那般肅穆。
白萍湊上前來正要說話,陸茉幽一手按在她臂上搖頭,趁著眾人還未注意,她便尋了一處角落攜著白萍匆匆走過。
看來所謂禮佛並非如她所想那般,而昨日裡那小內侍的神情也並非是她所想那般。思及此,她始終惴惴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些許,看這裡眾人的模樣,只怕所謂禮佛只怕也不過是一場名正言順的相看,尤其五年前那次選秀興帝除留了兩個民女納入後宮,其餘入選之人均都賜婚皇子或皇室宗親和外姓國公侯府,那麼此番必然更會如此。
於是各家便提早相看,若有中意的人選自然會想法子求聖上。如此看來,倒也解釋的通那日小內侍的神情,她不過一個初入上京的太傅家孫女,能得興帝親口下令參與這場“禮佛”,也終究是高看許多,難怪他說入了聖上的眼。
白萍一瞬的驚詫過後轉為興奮,她可當真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只見一雙明媚大眼四處亂看,看到哪裡都覺著新奇,陸茉幽看她神情愈發覺著好笑,兩人便躲在角落裡悄悄的看了起來,正看著然而自身後的灌木樹叢後傳來兩個女子低低的交談聲:
“姐姐你看那邊,秦雪之竟然來了!”
“呀,果然是她呢,她來做什麼?誰都知道此番她參選也不過走個過場,以她的身份與恩寵此番必然不是皇子妃便是公侯府邸的一品夫人,這樣的聚會還來做什麼?顯擺給我們看嗎?”
聲音極盡酸澀嘲諷,陸茉幽一怔,再抬眼看去時便果然在花園另一邊的一座涼亭中看見那一襲紫衣的女子,濃眉大眼英姿勃發,獨自一人坐在亭子中,神態帶些慵懶漠視。陸茉幽止不住抿嘴一笑,這般姿態果然如她性子一般。
“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