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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盛了飯,布了菜,我看著他吃。

“好吃嗎?”我笑問。

“嗯,好吃。”周不疑笑答。

我們和樂融融,彷彿普天之下任何一對普通的母子。

胭脂狐疑地望著那一團黑漆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菜,能好吃?

用過膳,推開碗碟,周不疑站起身,恭敬地跪在我面前,俯身磕了一個響頭,“謝謝娘。”

我乾笑,“一頓飯而已,幹什麼這麼大禮。”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吃到孃親手做的飯。”周不肄微微歪了歪腦袋,看著我笑。

我的心開始疼,我拉他起來。

周不疑將腦袋靠在我的膝上,微笑,“娘,還記得當日我與公子結拜嗎?”

那一日,在同夢閣的院子裡,包子和周不疑雙雙跪下,對天起誓。

“我曹衝願與元直結為異姓兄弟。”

“我周不疑願一世追隨公子。”

那時,包子側頭扁嘴,“不是兄弟麼?”

“在元直心裡,公子永遠是公子,是公子,也是兄弟,但禮不可廢。”

那一雙少年,在天地之間,起誓。

“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一雙少年,異口同聲,相視而笑。

“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周不疑輕輕開口,聲音清澈如流水一般,不含一絲雜質。

我怔怔地看著周不疑。

他靠著我的膝,低低地說,“其實娘在找我的時候,元直一直在旁邊看著,元直看著娘一個園子一個園子找我,每一道走廊,每一個過道,每一處角落……聽著娘喚著我的名字……本來元直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因為怕娘再傷一次心,可是我……我貪心地想再看娘一眼……我貪心……所以,我又要讓娘傷心了……”

殷紅的血緩緩從他的嘴角緩緩流下。

閉了閉眼睛,眨去眼中的酸澀,我抬袖拭去他嘴角流下的血跡,“沒有,我沒有傷心。”

周不疑拉著我的手,“娘,元直此生能遇見公子,能認您做娘,元直死而無憾的。”

那一句“死而無憾”讓我的心擰成一團。

“你那麼聰明,為什麼還要回相府來?”我看著他,失神地問。他知道曹操會殺他吧,他應該知道曹操不會放過他的。

“我與公子是結拜兄弟,你是我娘。”周不疑回答,彷彿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娘在哪兒,我便在哪兒,天底下,沒有拋棄母親的兒子,除非……”

我緩緩抬袖,替他抹去唇邊不斷流出的暗紅色液體,他仍是看著我,彷彿渾然未覺。

“娘,您不要因元直的事怨恨丞相,丞相心懷天下,他也已是身不由己,失去公子,丞相也一樣的痛心……”

我默默地試去他嘴角湧出的血,十分機械的動作,那些血,卻是越來越多……

“娘……”他喃喃著,眼中流出淚來,那淚,是紅色的。

……是血。

緩緩的,他的身子軟倒在地。

他的眼中,鼻中,口中,耳中……都緩緩流出血來……

我撲上前,跪坐在地,拼了命地想去拭去那些刺目的鮮血……

可是,怎麼也止不住……

我的衣上,袖上,全是血……

我忙了半天,終於發現周不疑已經在我懷裡絕了氣,呆坐半晌,我終於嚎啕起來。

“夫人!裴夫人!”胭脂來拉我。

我怔怔抬頭看她,隨即緩緩起身,坐到桌邊,就著元直用過的碗碟,吃飯。

“夫人……”胭脂低泣。

“好難吃……”我看著胭脂,一臉的疑惑,“明明這麼難吃,元直為什麼騙我說好吃?”

胭脂跪坐在地,捂著嘴啜泣。

我茫茫然。

三日之後,相府大辦喪事。

因為包子被我葬在了去丹陽的途中,曹操為包子立了衣冠冢。

與包子的衣冠冢一同入葬的,還有周不疑。

整個許昌城都在傳流著一段感人的故事:曹衝公子生前伴讀周不疑,因深感丞相的恩德以及曹衝公子生前的厚意,效仿古人以身相殉,以報恩德……

故事總是美好的,在整個許昌都在唏噓感概周不疑的大義之時,又有誰知道曹操賜下的那一杯毒酒?

我身披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