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存豐是知時識機之人,立刻領著幾名內侍婢女退了出去。
皇帝一笑,看向莊妃,“敏兒,說罷。”
“還是皇上最知臣妾心事。”
莊妃回以一笑,燈火下,腮紅膚白,媚眼如絲,饒是皇帝近年來身體欠和,已甚少有房事之需,心裡不禁微微一動,佯怒道:“你這妖媚兒,除朕以外,倒是還想誰知曉你的心事?”
莊妃一怔,眼中波光流轉,輕哼道:“皇上這話是要將臣妾冤死嗎?你又不是不知臣妾少時之言。”
皇帝哈哈一笑,道:“非天下第一人不嫁不愛,莊敏啊莊敏,這普天之下的女子,便數你莊娘娘的口氣最大了。”
莊妃雖知皇帝有意逗弄她,圖個二人玩笑開心,聞言反住了笑,低低嘆了一聲,方苦笑道:“皇上,江山代有才人出。恕臣妾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人生轉眼百年身,今兒個心裡許下這等宏願的早非莊敏了,卻是你……你那些兒子的妻妾們。”
皇帝倏地斂眉,冷笑道:“莊敏,朕還沒死呢!”
莊妃慌忙從皇帝懷裡起來,跪坐到榻上,低聲道:“皇上恕罪,臣妾該死……”
皇帝伸手將她一拉拉回懷裡,淡淡道:“敏兒,你侍朕多年,甚得朕心,這點,你自己比誰都清楚,有什麼但說無妨,何苦悲春憫秋了去,你莊敏的脾性做不來這些,朕喜你,也是因你這恣意的脾氣,老九那孩子這一點也隨足了你。”
莊妃心裡淡淡想,你喜我,還因為我家給國庫帶來的稅收……但皇帝語氣愛憐,她倒也有一分半絲觸動,臉上不必過於刻意偽裝,也有三兩分真情畢露,眸中水光盈盈。
皇帝撫了撫她的背,她略加思索,才佯作咬牙道:“臣妾今兒個既把冒犯的話說出口,便索性將冒犯的話說到底,也算是一吐多年來心裡的話,雖說皇上喜歡臣妾,臣妾亦有自知之明,皇上心中,最愛的還是宮外那位姐姐和……常妃姐姐罷。”
“常妃”二字既出,皇帝一震,隨即微微沉聲道:“說,繼續說。”
“驚灝、驚鴻的婚事都是你仔細度量過的,驚灝少年出使北地,看中了那第一美人翹眉公主,你給他婚配,一為他心好,二也為整個翹部,皇上嘗有收服翹部之心,後不知為何變更心意,但既不滅,何不為己用,驚灝翹眉聯婚正好,除去王家、太子衛軍,北地部族將是驚灝最強大的支援力量,驚鴻背後則有郎家……可驚驄呢?”
皇帝突然一記長笑,莊妃心裡一驚,驀地住了聲,微微咬牙。
皇帝卻擺擺手,道:“言則,驚驄的婚事,你這當母妃有何計較?秦家和王家千金都是上佳人選,卻早有投誠,你又非不知。”
皇帝似乎並沒有動怒,莊妃緩緩道:“臣妾聽說,狩獵回去後,西夏國主便派彩寧長公主、淳豐皇子和銀屏公主出使東陵,以談兩國和約訂盟事宜,你看這銀屏公主怎麼樣?”
皇帝眸光一動,盯著莊妃看了片刻,饒是莊妃鎮定不下鬚眉男子,手心也微微冒出冷汗,卻突聽得皇帝道:“也罷……驚驄這孩子雖一身驕傲,翹楚與他無甚牽繫,既能為他說話,確見他對兄弟終究存著情誼,倒不比某些不肖之徒。”
翹楚!
莊妃眸光暗了暗,隨即心裡微微一咯噔,這不肖之徒……怕和近日銷聲匿跡的賢王有著干係吧,說的也許正是這位爺兒。
她心裡飛快計量著,又聽得皇帝道,“容朕一想,屆時也讓驚驄和那公主好好處上一番,聽說,彩寧長公主是西夏國主最倚重的妹妹,那銀屏公主則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彩寧長公主的輩份,驚驄估計無法攀上,但這銀屏公主……你莊敏一番計較……不小哪。”
莊妃聽得皇帝意味深長的笑著,抑住心底湧上的顫抖,從皇帝懷裡掙脫出來,只跪下謝恩。
皇帝正伸了手去攙,突聽得帳外聲音急急傳來,“稟皇上、莊妃娘娘,小皇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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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莊妃營帳不遠之處有一座小帳。
此時,小帳以外空地上,皇帝盯著前方跪在地上顫抖如篩的宮人,怒道:“你是小九的乳孃,看護小九多年,也算是宮裡的老人了,怎如此糊塗,現在才差人來報?”
莊妃也狠狠瞥了那宮人一眼,她心焦,一跺腳,說得一句“皇上,臣妾先去看看小九兒”。便急急領著幾名婢女進了帳……帳內,太醫在看顧著小皇子。
地上,宮人唇瓣動了幾下,似面有難色,末了,連連叩頭,道:“皇上恕罪,奴婢以為小皇子只是像往常一樣魘著,哪知喚了許久